C48
深冬的冷雨中夹杂了稀稀拉拉的碎冰,不断敲击着已经冻僵了的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冰冷的天气以及那笼罩在人们心头的乌云,无一不让这正处在小山头的彭格列基地笼罩在一片凉意中。整个基地都在人们的忙碌中逐渐恢复秩序,晴之守护者带上手下治疗伤员,无论是家族还是中了病毒的人们都在基地内接受救治。然而,对比秩序井然的基地,外面的世界自从那晚开始就已是一片混乱。原因不明的病毒通过覆盖全世界的无线网络传播,全球各地已经爆发了数十次恐怖事件暴乱,现在多数地区的正常工作已经中断,政府呼吁人们尽量呆在家里不去点开不明邮件也不去连接来源不明的热点。可尽管如此,整个事态还在进一步升级。
就在那场发布会后,身为门外顾问的云雀恭弥也站了出来,对组织内部公布了目前已知的芯片综合症以及病毒的情报,保证家族全员接种了疫苗后,也开始秘密的组织非彭格列的相关人员地下接种疫苗,以防病毒继续扩散。如此这般行动也让彭格列内部更加凝聚在了一起,得知真相后便就没有人害怕外界的诽谤也没有任何人退缩,整个家族都忙碌起来收集情报组织疫苗接种,以求尽快平息动乱。
可在这众志成城齐力对抗之际,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纲吉就收到蓝波负伤的消息。
不顾山本的阻拦,也没去细想山本那极其生气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纲吉冲去医疗室站到蓝波面前,看着他吊着脚绑着白色布条,带着呼吸罩水雾一起一落平静的睁开眼睛。激动中正当纲吉开口要叫蓝波名字的时候,却被蓝波给赶了出去。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这是14岁泽田纲吉第一次见到蓝波这样,翠色的眸子写满了冷漠,可接着他就感到山本来到自己身后,硬是把自己带离了医疗室。
“让他静静。”
看得出山本怒火中烧,也注意到他是在对蓝波生气。纲吉疑惑间还没想好要怎么劝山本,却又被山本的下一句话塞住思考。
“我带了一个俘虏回来。还是个孩子。”
“……………….俘虏?”
“是他伤得蓝波。”
“什么…”纲吉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缩紧,拳头又攥到一起。
“带我去看看。”
“好。”
山本点头,答应下来。
“狱寺大律师!!您等等我啊~~~!”
拿完资料签完字,本来已经足够烦的34岁狱寺隼人就踹开凳子开路了。谁知没等他走两步那道头油味再次袭击鼻腔,啪嗒啪嗒的小皮鞋跺地声也直叫人太阳穴神经痛。最终,狱寺还是受不被围坐在法院门口抗议示威的游行队伍人群注视,耐住性子回头。
“你就不能小声点?!!”
“啊?喔…啊啦啦可是您还真是腿长呀腿长正好跑得快嘛……”
叫他小声点不要吼那么响,这只肥鱼不仅越说越激动还拼命的要往狱寺身上蹭,弄得狱寺都觉得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换西装。可念及还在监狱里的十代目狱寺又不得不忍下来,一想起那个人的笑容难过愤怒和暴力冲动都好像能一下子被净化了个透彻。狱寺咬咬牙,挪开半步距离,边走边对身边的地中海脑袋问道:
“你说你认识我?”
“对,上次六道骸大人的案子,我代表检方出席。是我啊嘉利普啊狱寺大人!”
“哈……”
狱寺想了一下,说起来,10年前的自己好像说过为了保释六道骸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搞不好,就是这个地中海油田了吧…
“嗯,好,我想起来了,嘉利普对吧。”
走到停在一边的汽车飞行器旁,狱寺打开舱门,挤出些笑容,示意对方分别的时刻到了。
“对啊对啊您终于记起我啦?唉~~真是不容易啊。”
小个子男人带着营业性笑容搓了搓手,往狱寺那走去。狱寺见这男人要跟过来一副也要上车的架势,赶紧伸手拦住他,可没等狱寺开口,嘉利普先笑了起来。
“六道骸大人让我先和您一起行动。”
“六道骸?哈?”
想起这个时代的六道骸曾今绑架过小十代目,再又想到现在那个死凤梨还和十代目一起被带走了目的不明,狱寺眯了眯眼看了看身下那令人作呕的营业性微笑,皱着眉头。
“总之您这是要回去吧,带上我。”语毕,小个子男人越过狱寺的阻拦,直接就往狱寺的车里钻。狱寺伸手拽住他的西装外套,一脸嫌恶吼了起来。
“啊?凭什么?你干嘛要去彭格列。”
“因为小的有任务在身,一定要亲自见到20年前的彭格列本人才能传达。”
“见十代目?!喂!!20年前?你怎么知道的?!!”
“六道骸大人已经告诉我了,所以,您还是快点带我去吧……”
抽回被狱寺拽住的西装,男人伸出他那小而肥的手指,敲了敲他拿在手里的公文包。狱寺愣了三秒,才发觉哪里不对。
【这个时代哪里有人用公文包?还用得是南京锁?】
“好啦好啦~不快点的话六道骸大人那边的计划会延迟,小的可担待不起,就拜托狱寺大人您行行好快点发动吧。”
“…………………………..”
狱寺怀疑之中,又看了一眼他手上那好似古董的公文包,坐进驾驶座却没关上舱门,手搭在启动开关上回过头,冷脸警告。
“无论你要干什么,都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
说着,狱寺把反光镜对准后面,直指嘉利普。反光镜中的地中海油田亮了亮,点头答应下来。
“当然,我也不会放任芯片漏洞继续隐藏下去。”
那一贯恶心人的营业性微笑一瞬变得宁静而富有力量,注视着反光镜的狱寺不禁愣了一小会儿,才点火发动机起飞。
“喂,你刚才听见没?那个人好像是彭格列的左右手,狱寺隼人吧?”
示威活动已经持续了大半天,华盛顿的老老少少聚集在这最高法院门口,一开始他们站在这庄严的法院门口高举【真相】和【反对恐怖】的旗帜,一遍又一遍喊着临时决定的口号要求当局给一个说法。可几个小时过去本就心有不安的年轻人们开始纷纷打开芯片查看起最新消息来。各地的动乱新闻接踵而至,甚至国家和国家间的老矛盾也在这个时间点变大加剧,还有不法分子成群结队的关闭芯片干起了打砸抢的勾当,火灾,爆炸惨案,劫持,一个又一个没听过名字的组织冒了出来。相比国外动荡,在政府脚下的华盛顿已经比起其他州平静上很多,尽管已经有不少个人小店集体歇业,但好歹华盛顿在这个深冬还是有暖气供应大超市也开着门。而现在,这群高喊口号的人们也休息起来,旗帜被粗暴的绑在法院栅栏上又或者是简单的插在背后,他们弄来点吃的和水,继续坐在法院台阶边上,交流起来。
“嘿,刚才那个是彭格列的狱寺隼人吧,我也看见了。可跟在后面那个亚裔男人是谁?”
“我哪知道,来,查查。”
说完,还在抽烟的男人随便把烟屁股往法院大理石台阶上一按,两眼亮了起来。
“嗯……刚才那个人,喔,是个律师。”
“废话他带着那小徽章能不知道是律师么?是不是彭格列的?”
“嗯…好像不是,好像是什么事务所的,亚洲的我也看不懂。”
“切,彭格列的那个…对泽田?好像是日本人吧。”
“不是好像就是啦,嘶……真TMD冷,里面人就不能出来说句话啊?!”
“哈哈年轻人你第一次干这个吧?”
有一个大叔插了进来,拍了拍那缩成一团的小伙子的肩膀。
“要不是昨天我妹妹也中招了…靠,还好今天没课。回去还得写论文!!”
“哟,哪个大学的?认识认识,我女儿也在这里上大学~!可是…唉……”
“啊…唉……你们等等,医院来电话了。”
年轻人双眼一亮,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道:
“医生说我妹妹肌肉挫伤,还好没骨折…但现在医院已经住满了,让我接她回家。”
“小伙子,示威活动怎么办?”
“让他去,”
刚才还坐在前面的壮汉忽然走了过来。
“我是组织者,你妹妹需要你的话,你就去吧。”
壮汉语气平静,大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抬头,却见壮汉的眼角已经红了一圈。可没等他反应,壮汉又说。
“你还有需要你的人,快去吧。”
“哎?啊…嗯,谢谢。可是…”
“我的妻子和女儿昨晚就因东部的火灾去世了。你的份,我也一定要……”
说到一半壮汉哽咽起来,老人拍了拍他,叹了口气。
“你快去吧,我女儿还在医院手术,外面不安全,你快去接她回家吧。”
“啊…….谢谢!!”
“唉…….你还是节哀吧,网上情报乱作一团,昨晚东部…唉,算了。如果晚上还没消息的话,你也…“
“不,“
壮汉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攥紧的拳头从未松懈下来,他硬是打断老人的话,坚决道:
“我是不会放弃的,直到真相浮出水面为止我绝对不会放弃!!菲尔德和娜娜我绝对……“
“唉……“
老人家再次拍了拍壮汉那颤抖的肩膀,抬头望向灰色的天空,往日热闹非凡的干道此时只有几架飞行器来来往往,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过如此宽阔的天空了?老人如是想了想,可除了一肚子的疑问,一阵阵对身体里脑袋中那运作着的芯片的不安外,回放着的似乎只有女儿那病榻上痛苦的样子和原因不明的换上综合症的老伴的样子了。对比过去那温馨简单的时光,电视机,沙发,报纸,美味的沙拉和司机的工作。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有了芯片之后,不幸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跌踵而至?
为什么?
“纲,你确定要去?”
“是的。带我去吧,山本。”
视线转回远在欧洲大陆的彭格列基地,14岁的泽田纲吉和还在医务室忙碌的了平打了个招呼,就径直上了楼。而才回来没多久,还是一身疲倦的山本武则跟在他后面,长刀被灰色布条包得分毫不漏绑在身后,西装也是那凌乱样子。想到已经不再是婴儿的里包恩会用什么手段逼迫那少年吐出情报来,山本出于担心拦了一下小纲吉。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还听得进劝。
结束掉表面上的对话,纲吉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就往上冲,也没问文森特在哪儿。山本跟在后面本也没有余力去在意太多其他事情,简单梳理完一遍自己的心情朝着前面那小小肩膀看了几秒,山本忽然停了下来,道:
“纲,他们在地下室。”
“……能为我带路吗?”
横冲直撞好一会儿,纲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盲目,满脑子全是蓝波的伤势还有他刚才说过的话。而转身纲吉才注意到,山本已笑得疲倦。
“当然。”
在山本的指引下来到位于地下训练场旁边的一扇门前,纲吉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叩开房门。
“纲,进来吧,就知道你会来。”
极具磁性的嗓音语速很快,从喇叭中传了出来。纲吉歪头想了想为什么会是里包恩的亲戚在里面,说起来这个亲戚就算有血缘关系但也和里包恩的性格也太相似了点,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纲吉也觉得这位亲戚似乎对自己的事也颇有了解。奇怪归奇怪,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也暂时只能归咎于时间差了。
自动门刷啦一声弹射而开,映入眼帘的是洁白宛如病室的白墙,以及和这纯白形成鲜明对比的黑色纤长的人影。
一个眼神交汇,纲吉在他的同意下走进屋内,没有想象中的那些血腥和悲鸣,一位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旁边桌上一杯红茶冒着白烟,虽看似平常,可他身上的多处伤口还是让纲吉心头一紧。
他看得出这都是山本的日本刀留下的痕迹。
“你好…”
纲吉抿了抿嘴唇,在这位也自称里包恩的亲戚和山本的注视下往少年身前走去,栗色的双眼尽管写满了不安和担心,但紧锁的眉头和一点点向前的步伐都不曾退缩。已经很是虚弱的少年抬起头,纲吉才得以看到他身上的斑点血迹和缠绕在衣服里面白色包扎的痕迹。透过他那额间碎发,深蓝色的大眼睛狠狠瞪了纲吉一眼,就扭过头去。
“哼…”
尽管伤痕累累处境不妙,可他仍像是只桀骜不驯的困兽,反抗中别过视线,拒绝任何交流。
“……!!”
而被他这么一瞪,纲吉也一下子停下还要继续靠近的脚步,慌忙开动脑筋,道:
“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纲,”没想到20年前的徒弟幼稚到问候俘虏感受的地步,里包恩无奈中才要打断,却没想被少年抢先一步。
“我不要你的同情。”
“…?”
“我和你们下了赌注,在这里也全是实力不足的下场,快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啊…”
被少年这一说,纲吉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而身后的里包恩十分淡定,他单手叉腰,走到纲吉身边,对少年不屑地啧了一声。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用处?你们的病毒又不是什么破解不了的玩意,在你送死前我们早就搞定了。连俘虏的价值都没有,一个弃子说什么大话。”
“……”
少年头低了低,没再作声。显然里包恩说的在理。而纲吉却忽然插手。
“对不起,能让我单独和他谈谈吗?…你看,我们年龄也相仿。”
知道这听起来有些怪,但纲吉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里包恩这位亲戚说话难听程度从来都不亚于里包恩本人,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纲吉更能明白少年的感受。此外,对于这位少年,纲吉也莫名的不觉得可怕,尽管蓝波和他战斗身受重伤,但他没有以前遇过的六道骸又或者是白兰的那种危险气息,加上年纪相仿,又是这种状况下,想要和他单独谈谈的想法也就应运而生了。
“也好。”
深邃的黑色眸子看不清深意,转身皮鞋敲击地砖,漫步离开了。山本看了一眼那估计没什么反抗力气的文森特,也猜到纲吉大概是察觉到另有隐情,便就嘱咐一声走了。
“有事随时喊我。”
“好。”
自动门打开而又关上,空荡荡的病室内只剩纲吉和少年两人。纲吉找了个板凳坐到了桌子对面,不安的瞥了眼少年衣服下隐藏的白色绷带。
“你好,叫我纲就好,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纲吉紧张的笑了笑,而少年看都没看,头还是倔强的扭到一边,沉默不语。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感受到他是在反抗什么,纲吉并没有就此止步。
“衣服…还好吗?我那边还有多的衣服,估计你也穿得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拿给你吧?”
“…………..”
“伤怎么样了?包扎有没有问题?现在还疼吗…?”
“………………….”
“啊…….那个…”
想到的都一下子说完,可少年还是那副就是不开口的样子。纲吉难上加难,东张西望拼命找着话题。
“…对了,茶怎么样?是不是不热了?你冷吗?肚子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给你?或者你想喝点别的吗?”
“什么?”
少年出声打断纲吉的话。
“你以为我敢吃你们的东西?”
“......但是,饿着,对伤口也…….”
“我可是做好死的觉悟来的。”
“但是…”
纲吉的表情暗了暗,少年的话如此似成相识,让他不禁想起一些人和一些过去的事,沉默少许,他又再次说道:
“你就没什么在意的人吗?你的家人,朋友,喜欢的人?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为了这种事轻易丢弃性命,伤害的只会是在意你的人。而且,既然刚才里包恩…反正他都那么说了,那你也没有丢掉性命什么的必要了吧。”
“我败给你们,那就得任由你们处置。”
“…?这是你和蓝波的赌注?”
“对。怎么?这是你能决定的?”
少年冷冷道。
“嗯,我想我能决定。”
未加以明说,纲吉点点头,神色稍加缓和了些,站起身来。
“首先,我要让你好好吃东西。”
丢下这句话,纲吉就匆匆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山本回来。
“拿了份蔬菜汤给你,还有一个汉堡肉。我拿了瓶混合果汁来,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对了衣服我也拿来了,尺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要是需要的话我让他们去买,你现在衣服都这样了,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
山本招呼了一下就出去了,本还继续倔着的少年也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纲吉又把视线放了回去。而这一切都被纲吉看在眼里。
“那我也给你倒杯果汁吧。手方便活动吗?要不要帮你?”
“…….不用。”
眼看纲吉已经要伸手拿勺子一副要帮人喂饭的样子,文森特心一横,凑到桌前,右手拾起汤匙。
“吃吧~”
“……”
文森特狐疑的看了看纲吉,一方面早就饿到难受的内脏搅在一起隐隐作痛,可另一方面,纲吉那单纯的样子却又让文森特觉得他并没有在动什么手脚。并且,从他刚才的话语中,文森特开始觉得有些蹊跷。
这个时代,哪里有伤口感染这回事?
想到他自称泽田纲吉弟弟,他过于神秘的出身让各路记者狗仔无从查起不说,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十几年了隐藏至今才公布于世人?或者说…其实根本不是找不到痕迹,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呢?
抱着疑问,文森特坐直些身体,挖起汤,递到嘴里。
“怎么样?合胃口吗?”
栗色的大眼睛显露出欣喜,温和柔软的笑了笑。
“不差。”
文森特瞥了他一眼,低头吃了起来。
“好吃的话我再去拿一份?”
“不用。”
“嗯你慢慢吃…….”
清爽的嗓音稍加拖长,闭上嘴,纲吉默默的看着文森特一口一口单手吃着东西,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受了伤。而同时,在纲吉那些思考和打量中,被人一直盯着吃东西的文森特也很不是滋味。想起查尔斯他们,想起他们所面临的现状,和那些原本就有些说不通的道理,文森特干脆也就豁出去,主动起来。
“你就不问我什么吗?”
“啊?可以问吗?”
“…….”
“那,那首先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叫我文森特。”
“好,那文森特…你多大了?和我差不多?”
“我13岁。”
“哇…….我比你大一岁,请多指教啦。”
惊讶于文森特的年轻,纲吉先是愣住,可又很快染上一层担心的神色。
“为什么你会找上蓝波?”
“削弱你们的战力,扰乱你们。”
文森特毫无忌讳,直接作答。
“这样…可是,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学校呢?家里人?”
“学校?家人?呵……我从来就没去过学校,也没有有血缘关系的人。”
深蓝色的眸子深邃而又淡然,他边说,边自然而然的吃他的东西。而纲吉却更加惊讶起来,赶忙道歉。
“对不起!”
“你在对俘虏说对不起?”
“俘虏?嗯…嘛,不过文森特,里包恩他亲戚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把你当做俘虏。你伤了蓝波这点我很生气,但俘虏什么的,立场什么的,我不知道。而且你也受了不少伤。现在我…好吧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看得出他下了决心才说出这番话来,文森特看着眼前这个人坚决的样子,放下汤匙。
“我们被命令了执行任务而已。“
“扰乱彭格列的任务?“
“对。而我战力最弱,为了让病毒成功蔓延出去,作为弃子,我最合适。“
“病毒是你们做的吗?“
“对。“
“然后嫁祸给我…哥哥?“
“正是如此。“
“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事?把病毒蔓延出去也只是在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袭击过来?!“
放在腿上的双拳攥在一起,虽然没有离开过保护,但纲吉也听闻了不少糟糕的消息,整个世界都被恶性病毒搅得乱作一团,死伤者每天都在出现,暴动,抗议示威,枪击……纲吉咬咬牙,努力克制情绪。
“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如果不做,我们将失去一切。“
“什么意思?有谁在操控你们?让你们做这些过分的事?!“
“…解释的明白点,就是我们的【父母】吧。“
“父母?你们的父母让你们做这种事?怎么会…….“
无奈于纲吉那满是同情的样子,文森特叹了口气,道。
“我在设施长大,那里有很多兄弟姐妹。而我们的父母,我想你也有所了解吧。“
“设施……那…“
“而且,有了芯片,生活不是变得更方便了吗?你们彭格列为什么要摧毁这一制度?“
银色汤匙直指纲吉,质疑。
“会有综合症,而且他也总是在监听所有安装了芯片的人吧?综合症我听说会导致各种问题,强制所有人安装这很可能对人体有害的东西,不是很奇怪吗?“
“那也没有办法,科学进步是需要代价的,而且研究人员也在尽全力的改进它。“
文森特摇了摇头,只觉得纲吉说得太过理想,现代科学已经竭尽全力,综合症的发病率也比以前要小上很多了,还有什么不满?有了芯片生活变得便利不说,整个社会都安定了不少。来设施的孩子伴随芯片普及越来越少,在亲生父母舍弃他们前,就有相对应的组织能及时作出干涉。对于文森特来说,要不是彭格列为了自身利益想要利用芯片制造混乱,事态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
可同时,纲吉的表情却在听了文森特的一番话后变得满是疑问,他想了一会儿,问起。
“可我们能治疗综合症,还研制了疫苗。“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第一次听闻此事的文森特也抬高了声线。
“但是政府不让我们公布,也不允许使用。“
“为什么?“
“这个……“
纲吉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找不到答案,就打算要问一问可能还站在外面的山本。可正当他要站起来叫山本进来时…
【刷啦】
“纲吉君,你在这里呀~“
门外,熟悉的高挑声线像一只慵懒而冰冷的猫,让人背后作寒。
“白兰,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兰?白兰•杰索?你果然叛变了…“
“喔?你是谁?“
白兰狐狸般笑了笑,看似礼貌,可又没有任何尊敬谦让的意思。
“这个…话说来长…总之我们先…….“
感觉气氛不妙,纲吉示意白兰先走,但白兰哪里有这么老实,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抵上下颚,调笑着。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为什么政府组织彭格列疫苗吧?这个我知道呀,因为疫苗会关闭自动监控功能,芯片的数据无法实时传上服务器,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原来如此。“
文森特还坐在那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而不明白的,似乎只有纲吉了。
“原来他们是在害怕。“
文森特只说了这一句,极富深意的笑容宛如春雪融化般,逐渐显露。而白兰也没再管文森特,他不断变换理由,连推带拉把纲吉给带了出去。
深冬的冷雨中夹杂了稀稀拉拉的碎冰,不断敲击着已经冻僵了的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冰冷的天气以及那笼罩在人们心头的乌云,无一不让这正处在小山头的彭格列基地笼罩在一片凉意中。整个基地都在人们的忙碌中逐渐恢复秩序,晴之守护者带上手下治疗伤员,无论是家族还是中了病毒的人们都在基地内接受救治。然而,对比秩序井然的基地,外面的世界自从那晚开始就已是一片混乱。原因不明的病毒通过覆盖全世界的无线网络传播,全球各地已经爆发了数十次恐怖事件暴乱,现在多数地区的正常工作已经中断,政府呼吁人们尽量呆在家里不去点开不明邮件也不去连接来源不明的热点。可尽管如此,整个事态还在进一步升级。
就在那场发布会后,身为门外顾问的云雀恭弥也站了出来,对组织内部公布了目前已知的芯片综合症以及病毒的情报,保证家族全员接种了疫苗后,也开始秘密的组织非彭格列的相关人员地下接种疫苗,以防病毒继续扩散。如此这般行动也让彭格列内部更加凝聚在了一起,得知真相后便就没有人害怕外界的诽谤也没有任何人退缩,整个家族都忙碌起来收集情报组织疫苗接种,以求尽快平息动乱。
可在这众志成城齐力对抗之际,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纲吉就收到蓝波负伤的消息。
不顾山本的阻拦,也没去细想山本那极其生气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纲吉冲去医疗室站到蓝波面前,看着他吊着脚绑着白色布条,带着呼吸罩水雾一起一落平静的睁开眼睛。激动中正当纲吉开口要叫蓝波名字的时候,却被蓝波给赶了出去。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这是14岁泽田纲吉第一次见到蓝波这样,翠色的眸子写满了冷漠,可接着他就感到山本来到自己身后,硬是把自己带离了医疗室。
“让他静静。”
看得出山本怒火中烧,也注意到他是在对蓝波生气。纲吉疑惑间还没想好要怎么劝山本,却又被山本的下一句话塞住思考。
“我带了一个俘虏回来。还是个孩子。”
“……………….俘虏?”
“是他伤得蓝波。”
“什么…”纲吉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缩紧,拳头又攥到一起。
“带我去看看。”
“好。”
山本点头,答应下来。
“狱寺大律师!!您等等我啊~~~!”
拿完资料签完字,本来已经足够烦的34岁狱寺隼人就踹开凳子开路了。谁知没等他走两步那道头油味再次袭击鼻腔,啪嗒啪嗒的小皮鞋跺地声也直叫人太阳穴神经痛。最终,狱寺还是受不被围坐在法院门口抗议示威的游行队伍人群注视,耐住性子回头。
“你就不能小声点?!!”
“啊?喔…啊啦啦可是您还真是腿长呀腿长正好跑得快嘛……”
叫他小声点不要吼那么响,这只肥鱼不仅越说越激动还拼命的要往狱寺身上蹭,弄得狱寺都觉得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换西装。可念及还在监狱里的十代目狱寺又不得不忍下来,一想起那个人的笑容难过愤怒和暴力冲动都好像能一下子被净化了个透彻。狱寺咬咬牙,挪开半步距离,边走边对身边的地中海脑袋问道:
“你说你认识我?”
“对,上次六道骸大人的案子,我代表检方出席。是我啊嘉利普啊狱寺大人!”
“哈……”
狱寺想了一下,说起来,10年前的自己好像说过为了保释六道骸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搞不好,就是这个地中海油田了吧…
“嗯,好,我想起来了,嘉利普对吧。”
走到停在一边的汽车飞行器旁,狱寺打开舱门,挤出些笑容,示意对方分别的时刻到了。
“对啊对啊您终于记起我啦?唉~~真是不容易啊。”
小个子男人带着营业性笑容搓了搓手,往狱寺那走去。狱寺见这男人要跟过来一副也要上车的架势,赶紧伸手拦住他,可没等狱寺开口,嘉利普先笑了起来。
“六道骸大人让我先和您一起行动。”
“六道骸?哈?”
想起这个时代的六道骸曾今绑架过小十代目,再又想到现在那个死凤梨还和十代目一起被带走了目的不明,狱寺眯了眯眼看了看身下那令人作呕的营业性微笑,皱着眉头。
“总之您这是要回去吧,带上我。”语毕,小个子男人越过狱寺的阻拦,直接就往狱寺的车里钻。狱寺伸手拽住他的西装外套,一脸嫌恶吼了起来。
“啊?凭什么?你干嘛要去彭格列。”
“因为小的有任务在身,一定要亲自见到20年前的彭格列本人才能传达。”
“见十代目?!喂!!20年前?你怎么知道的?!!”
“六道骸大人已经告诉我了,所以,您还是快点带我去吧……”
抽回被狱寺拽住的西装,男人伸出他那小而肥的手指,敲了敲他拿在手里的公文包。狱寺愣了三秒,才发觉哪里不对。
【这个时代哪里有人用公文包?还用得是南京锁?】
“好啦好啦~不快点的话六道骸大人那边的计划会延迟,小的可担待不起,就拜托狱寺大人您行行好快点发动吧。”
“…………………………..”
狱寺怀疑之中,又看了一眼他手上那好似古董的公文包,坐进驾驶座却没关上舱门,手搭在启动开关上回过头,冷脸警告。
“无论你要干什么,都不允许离开我的视线。”
说着,狱寺把反光镜对准后面,直指嘉利普。反光镜中的地中海油田亮了亮,点头答应下来。
“当然,我也不会放任芯片漏洞继续隐藏下去。”
那一贯恶心人的营业性微笑一瞬变得宁静而富有力量,注视着反光镜的狱寺不禁愣了一小会儿,才点火发动机起飞。
“喂,你刚才听见没?那个人好像是彭格列的左右手,狱寺隼人吧?”
示威活动已经持续了大半天,华盛顿的老老少少聚集在这最高法院门口,一开始他们站在这庄严的法院门口高举【真相】和【反对恐怖】的旗帜,一遍又一遍喊着临时决定的口号要求当局给一个说法。可几个小时过去本就心有不安的年轻人们开始纷纷打开芯片查看起最新消息来。各地的动乱新闻接踵而至,甚至国家和国家间的老矛盾也在这个时间点变大加剧,还有不法分子成群结队的关闭芯片干起了打砸抢的勾当,火灾,爆炸惨案,劫持,一个又一个没听过名字的组织冒了出来。相比国外动荡,在政府脚下的华盛顿已经比起其他州平静上很多,尽管已经有不少个人小店集体歇业,但好歹华盛顿在这个深冬还是有暖气供应大超市也开着门。而现在,这群高喊口号的人们也休息起来,旗帜被粗暴的绑在法院栅栏上又或者是简单的插在背后,他们弄来点吃的和水,继续坐在法院台阶边上,交流起来。
“嘿,刚才那个是彭格列的狱寺隼人吧,我也看见了。可跟在后面那个亚裔男人是谁?”
“我哪知道,来,查查。”
说完,还在抽烟的男人随便把烟屁股往法院大理石台阶上一按,两眼亮了起来。
“嗯……刚才那个人,喔,是个律师。”
“废话他带着那小徽章能不知道是律师么?是不是彭格列的?”
“嗯…好像不是,好像是什么事务所的,亚洲的我也看不懂。”
“切,彭格列的那个…对泽田?好像是日本人吧。”
“不是好像就是啦,嘶……真TMD冷,里面人就不能出来说句话啊?!”
“哈哈年轻人你第一次干这个吧?”
有一个大叔插了进来,拍了拍那缩成一团的小伙子的肩膀。
“要不是昨天我妹妹也中招了…靠,还好今天没课。回去还得写论文!!”
“哟,哪个大学的?认识认识,我女儿也在这里上大学~!可是…唉……”
“啊…唉……你们等等,医院来电话了。”
年轻人双眼一亮,背过身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道:
“医生说我妹妹肌肉挫伤,还好没骨折…但现在医院已经住满了,让我接她回家。”
“小伙子,示威活动怎么办?”
“让他去,”
刚才还坐在前面的壮汉忽然走了过来。
“我是组织者,你妹妹需要你的话,你就去吧。”
壮汉语气平静,大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抬头,却见壮汉的眼角已经红了一圈。可没等他反应,壮汉又说。
“你还有需要你的人,快去吧。”
“哎?啊…嗯,谢谢。可是…”
“我的妻子和女儿昨晚就因东部的火灾去世了。你的份,我也一定要……”
说到一半壮汉哽咽起来,老人拍了拍他,叹了口气。
“你快去吧,我女儿还在医院手术,外面不安全,你快去接她回家吧。”
“啊…….谢谢!!”
“唉…….你还是节哀吧,网上情报乱作一团,昨晚东部…唉,算了。如果晚上还没消息的话,你也…“
“不,“
壮汉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攥紧的拳头从未松懈下来,他硬是打断老人的话,坚决道:
“我是不会放弃的,直到真相浮出水面为止我绝对不会放弃!!菲尔德和娜娜我绝对……“
“唉……“
老人家再次拍了拍壮汉那颤抖的肩膀,抬头望向灰色的天空,往日热闹非凡的干道此时只有几架飞行器来来往往,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过如此宽阔的天空了?老人如是想了想,可除了一肚子的疑问,一阵阵对身体里脑袋中那运作着的芯片的不安外,回放着的似乎只有女儿那病榻上痛苦的样子和原因不明的换上综合症的老伴的样子了。对比过去那温馨简单的时光,电视机,沙发,报纸,美味的沙拉和司机的工作。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有了芯片之后,不幸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跌踵而至?
为什么?
“纲,你确定要去?”
“是的。带我去吧,山本。”
视线转回远在欧洲大陆的彭格列基地,14岁的泽田纲吉和还在医务室忙碌的了平打了个招呼,就径直上了楼。而才回来没多久,还是一身疲倦的山本武则跟在他后面,长刀被灰色布条包得分毫不漏绑在身后,西装也是那凌乱样子。想到已经不再是婴儿的里包恩会用什么手段逼迫那少年吐出情报来,山本出于担心拦了一下小纲吉。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还听得进劝。
结束掉表面上的对话,纲吉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就往上冲,也没问文森特在哪儿。山本跟在后面本也没有余力去在意太多其他事情,简单梳理完一遍自己的心情朝着前面那小小肩膀看了几秒,山本忽然停了下来,道:
“纲,他们在地下室。”
“……能为我带路吗?”
横冲直撞好一会儿,纲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盲目,满脑子全是蓝波的伤势还有他刚才说过的话。而转身纲吉才注意到,山本已笑得疲倦。
“当然。”
在山本的指引下来到位于地下训练场旁边的一扇门前,纲吉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叩开房门。
“纲,进来吧,就知道你会来。”
极具磁性的嗓音语速很快,从喇叭中传了出来。纲吉歪头想了想为什么会是里包恩的亲戚在里面,说起来这个亲戚就算有血缘关系但也和里包恩的性格也太相似了点,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纲吉也觉得这位亲戚似乎对自己的事也颇有了解。奇怪归奇怪,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也暂时只能归咎于时间差了。
自动门刷啦一声弹射而开,映入眼帘的是洁白宛如病室的白墙,以及和这纯白形成鲜明对比的黑色纤长的人影。
一个眼神交汇,纲吉在他的同意下走进屋内,没有想象中的那些血腥和悲鸣,一位看起来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旁边桌上一杯红茶冒着白烟,虽看似平常,可他身上的多处伤口还是让纲吉心头一紧。
他看得出这都是山本的日本刀留下的痕迹。
“你好…”
纲吉抿了抿嘴唇,在这位也自称里包恩的亲戚和山本的注视下往少年身前走去,栗色的双眼尽管写满了不安和担心,但紧锁的眉头和一点点向前的步伐都不曾退缩。已经很是虚弱的少年抬起头,纲吉才得以看到他身上的斑点血迹和缠绕在衣服里面白色包扎的痕迹。透过他那额间碎发,深蓝色的大眼睛狠狠瞪了纲吉一眼,就扭过头去。
“哼…”
尽管伤痕累累处境不妙,可他仍像是只桀骜不驯的困兽,反抗中别过视线,拒绝任何交流。
“……!!”
而被他这么一瞪,纲吉也一下子停下还要继续靠近的脚步,慌忙开动脑筋,道:
“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纲,”没想到20年前的徒弟幼稚到问候俘虏感受的地步,里包恩无奈中才要打断,却没想被少年抢先一步。
“我不要你的同情。”
“…?”
“我和你们下了赌注,在这里也全是实力不足的下场,快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啊…”
被少年这一说,纲吉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而身后的里包恩十分淡定,他单手叉腰,走到纲吉身边,对少年不屑地啧了一声。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用处?你们的病毒又不是什么破解不了的玩意,在你送死前我们早就搞定了。连俘虏的价值都没有,一个弃子说什么大话。”
“……”
少年头低了低,没再作声。显然里包恩说的在理。而纲吉却忽然插手。
“对不起,能让我单独和他谈谈吗?…你看,我们年龄也相仿。”
知道这听起来有些怪,但纲吉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里包恩这位亲戚说话难听程度从来都不亚于里包恩本人,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纲吉更能明白少年的感受。此外,对于这位少年,纲吉也莫名的不觉得可怕,尽管蓝波和他战斗身受重伤,但他没有以前遇过的六道骸又或者是白兰的那种危险气息,加上年纪相仿,又是这种状况下,想要和他单独谈谈的想法也就应运而生了。
“也好。”
深邃的黑色眸子看不清深意,转身皮鞋敲击地砖,漫步离开了。山本看了一眼那估计没什么反抗力气的文森特,也猜到纲吉大概是察觉到另有隐情,便就嘱咐一声走了。
“有事随时喊我。”
“好。”
自动门打开而又关上,空荡荡的病室内只剩纲吉和少年两人。纲吉找了个板凳坐到了桌子对面,不安的瞥了眼少年衣服下隐藏的白色绷带。
“你好,叫我纲就好,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纲吉紧张的笑了笑,而少年看都没看,头还是倔强的扭到一边,沉默不语。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也感受到他是在反抗什么,纲吉并没有就此止步。
“衣服…还好吗?我那边还有多的衣服,估计你也穿得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拿给你吧?”
“…………..”
“伤怎么样了?包扎有没有问题?现在还疼吗…?”
“………………….”
“啊…….那个…”
想到的都一下子说完,可少年还是那副就是不开口的样子。纲吉难上加难,东张西望拼命找着话题。
“…对了,茶怎么样?是不是不热了?你冷吗?肚子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给你?或者你想喝点别的吗?”
“什么?”
少年出声打断纲吉的话。
“你以为我敢吃你们的东西?”
“......但是,饿着,对伤口也…….”
“我可是做好死的觉悟来的。”
“但是…”
纲吉的表情暗了暗,少年的话如此似成相识,让他不禁想起一些人和一些过去的事,沉默少许,他又再次说道:
“你就没什么在意的人吗?你的家人,朋友,喜欢的人?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为了这种事轻易丢弃性命,伤害的只会是在意你的人。而且,既然刚才里包恩…反正他都那么说了,那你也没有丢掉性命什么的必要了吧。”
“我败给你们,那就得任由你们处置。”
“…?这是你和蓝波的赌注?”
“对。怎么?这是你能决定的?”
少年冷冷道。
“嗯,我想我能决定。”
未加以明说,纲吉点点头,神色稍加缓和了些,站起身来。
“首先,我要让你好好吃东西。”
丢下这句话,纲吉就匆匆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山本回来。
“拿了份蔬菜汤给你,还有一个汉堡肉。我拿了瓶混合果汁来,你要不要也来一点。对了衣服我也拿来了,尺寸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要是需要的话我让他们去买,你现在衣服都这样了,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
山本招呼了一下就出去了,本还继续倔着的少年也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纲吉又把视线放了回去。而这一切都被纲吉看在眼里。
“那我也给你倒杯果汁吧。手方便活动吗?要不要帮你?”
“…….不用。”
眼看纲吉已经要伸手拿勺子一副要帮人喂饭的样子,文森特心一横,凑到桌前,右手拾起汤匙。
“吃吧~”
“……”
文森特狐疑的看了看纲吉,一方面早就饿到难受的内脏搅在一起隐隐作痛,可另一方面,纲吉那单纯的样子却又让文森特觉得他并没有在动什么手脚。并且,从他刚才的话语中,文森特开始觉得有些蹊跷。
这个时代,哪里有伤口感染这回事?
想到他自称泽田纲吉弟弟,他过于神秘的出身让各路记者狗仔无从查起不说,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十几年了隐藏至今才公布于世人?或者说…其实根本不是找不到痕迹,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呢?
抱着疑问,文森特坐直些身体,挖起汤,递到嘴里。
“怎么样?合胃口吗?”
栗色的大眼睛显露出欣喜,温和柔软的笑了笑。
“不差。”
文森特瞥了他一眼,低头吃了起来。
“好吃的话我再去拿一份?”
“不用。”
“嗯你慢慢吃…….”
清爽的嗓音稍加拖长,闭上嘴,纲吉默默的看着文森特一口一口单手吃着东西,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臂受了伤。而同时,在纲吉那些思考和打量中,被人一直盯着吃东西的文森特也很不是滋味。想起查尔斯他们,想起他们所面临的现状,和那些原本就有些说不通的道理,文森特干脆也就豁出去,主动起来。
“你就不问我什么吗?”
“啊?可以问吗?”
“…….”
“那,那首先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叫我文森特。”
“好,那文森特…你多大了?和我差不多?”
“我13岁。”
“哇…….我比你大一岁,请多指教啦。”
惊讶于文森特的年轻,纲吉先是愣住,可又很快染上一层担心的神色。
“为什么你会找上蓝波?”
“削弱你们的战力,扰乱你们。”
文森特毫无忌讳,直接作答。
“这样…可是,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学校呢?家里人?”
“学校?家人?呵……我从来就没去过学校,也没有有血缘关系的人。”
深蓝色的眸子深邃而又淡然,他边说,边自然而然的吃他的东西。而纲吉却更加惊讶起来,赶忙道歉。
“对不起!”
“你在对俘虏说对不起?”
“俘虏?嗯…嘛,不过文森特,里包恩他亲戚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把你当做俘虏。你伤了蓝波这点我很生气,但俘虏什么的,立场什么的,我不知道。而且你也受了不少伤。现在我…好吧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看得出他下了决心才说出这番话来,文森特看着眼前这个人坚决的样子,放下汤匙。
“我们被命令了执行任务而已。“
“扰乱彭格列的任务?“
“对。而我战力最弱,为了让病毒成功蔓延出去,作为弃子,我最合适。“
“病毒是你们做的吗?“
“对。“
“然后嫁祸给我…哥哥?“
“正是如此。“
“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事?把病毒蔓延出去也只是在伤害无辜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袭击过来?!“
放在腿上的双拳攥在一起,虽然没有离开过保护,但纲吉也听闻了不少糟糕的消息,整个世界都被恶性病毒搅得乱作一团,死伤者每天都在出现,暴动,抗议示威,枪击……纲吉咬咬牙,努力克制情绪。
“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如果不做,我们将失去一切。“
“什么意思?有谁在操控你们?让你们做这些过分的事?!“
“…解释的明白点,就是我们的【父母】吧。“
“父母?你们的父母让你们做这种事?怎么会…….“
无奈于纲吉那满是同情的样子,文森特叹了口气,道。
“我在设施长大,那里有很多兄弟姐妹。而我们的父母,我想你也有所了解吧。“
“设施……那…“
“而且,有了芯片,生活不是变得更方便了吗?你们彭格列为什么要摧毁这一制度?“
银色汤匙直指纲吉,质疑。
“会有综合症,而且他也总是在监听所有安装了芯片的人吧?综合症我听说会导致各种问题,强制所有人安装这很可能对人体有害的东西,不是很奇怪吗?“
“那也没有办法,科学进步是需要代价的,而且研究人员也在尽全力的改进它。“
文森特摇了摇头,只觉得纲吉说得太过理想,现代科学已经竭尽全力,综合症的发病率也比以前要小上很多了,还有什么不满?有了芯片生活变得便利不说,整个社会都安定了不少。来设施的孩子伴随芯片普及越来越少,在亲生父母舍弃他们前,就有相对应的组织能及时作出干涉。对于文森特来说,要不是彭格列为了自身利益想要利用芯片制造混乱,事态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
可同时,纲吉的表情却在听了文森特的一番话后变得满是疑问,他想了一会儿,问起。
“可我们能治疗综合症,还研制了疫苗。“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第一次听闻此事的文森特也抬高了声线。
“但是政府不让我们公布,也不允许使用。“
“为什么?“
“这个……“
纲吉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找不到答案,就打算要问一问可能还站在外面的山本。可正当他要站起来叫山本进来时…
【刷啦】
“纲吉君,你在这里呀~“
门外,熟悉的高挑声线像一只慵懒而冰冷的猫,让人背后作寒。
“白兰,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兰?白兰•杰索?你果然叛变了…“
“喔?你是谁?“
白兰狐狸般笑了笑,看似礼貌,可又没有任何尊敬谦让的意思。
“这个…话说来长…总之我们先…….“
感觉气氛不妙,纲吉示意白兰先走,但白兰哪里有这么老实,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抵上下颚,调笑着。
“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为什么政府组织彭格列疫苗吧?这个我知道呀,因为疫苗会关闭自动监控功能,芯片的数据无法实时传上服务器,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原来如此。“
文森特还坐在那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而不明白的,似乎只有纲吉了。
“原来他们是在害怕。“
文森特只说了这一句,极富深意的笑容宛如春雪融化般,逐渐显露。而白兰也没再管文森特,他不断变换理由,连推带拉把纲吉给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