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1
午后三点,金沙一般的阳光依旧和半年前一样照亮着这以高雅美丽著称的翡翠之都,身着私服带着满箱行李的尤西斯沉默着接受那占领车站的帝国解放战线人员检查后,便就自己提着箱子走出车站。
推开车站厚重的木质大门,吱啦声间尤西斯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站在前面亲手为所有人推门的蓝黑色短发青年,半年前的实习是尤西斯和那个青年第一次真真正正单独深入交谈过的地方,那晚享用过家乡美食之后就在对面的酒店,他第一次对黎恩•舒华泽这个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然而黎恩他其实也搞不好…
不,或许在那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注意着对方吧。
一贯充满高贵优雅气息的贵族城市此时也像别的地方一样多上了一份紧张感,可话是这么说,这里的帝国解放战线并没有像是控制士官学校那般监控都市里每一个人,商店照常营业,餐馆外面的座位依旧还是有那两三桌谈笑着的客人。尽管国家已经到了这般生死攸关的时刻,但对于养尊处优度过一辈子的贵族们来说,他们似乎总觉得这些百姓和政府的矛盾干扰不了他们太多。而且,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四大名门之一亚尔巴雷亚家的所在地,不管发生什么事,公爵家都会维护伞下贵族的利益。
“哼…”
在心里冷笑一声,尤西斯最后看了一眼上次和黎恩他们住过的旅馆和走过的街道后,就随手把箱往地上一放,自己走下楼梯。
“尤西斯大人,这边请。”
众多管家之一的老人毕恭毕敬的为尤西斯打开这辆绿色高级导力轿车的门,司机则走出来把尤西斯那最大号的箱子给一点一点拖进车里,然而这一切尤西斯看都没看只是哼了一声,坐进车里。
毕竟他现在一点都没法把心思分散到别的事上面去。
导力车很快就发动了,还有五分钟不到尤西斯就要和那一个月没见的兄长碰面,继续回到那个大到让人浑身发冷的宅子里去呆上一段时间才行。身为四大贵族亚尔巴雷亚家的人,尤西斯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让他不得不拿出身为贵族派的姿态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父亲大人摆布,但尽管是这样,尤西斯也都心甘情愿的愿意去接受。
【只要这样可以为黎恩和VII组的同伴们做些什么的话,这点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虽然知道这很鲁莽,但尤西斯还是决定按照之前和黎恩两人的约定先试图和最亲近的人说明自己和黎恩的恋人关系,他不知道等下哥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从此以后会不会和哥哥的关系变差距离也越来越远,尤西斯很害怕这样,可是如果现在黎恩在身边的话,他一定会这样说吧。
“没事的,详细解释清楚的话,你哥哥一定会明白的。”
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不知去向的恋人的话语一贯亲和的微笑和那手边温暖的体温。只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可没有他的日子是那么的让无法人习惯,仿佛心中正在生成一个越来越大的空洞,无论怎么做都好像永远得不到满足,全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那个名为黎恩•舒华泽的存在一样。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次回家一定要找到帮助黎恩的办法。或者再不济也要找到他可能在的位置然后亲自去寻找他,身为四大公爵子嗣,我在的话最起码也能让他的处境尽可能的安全一些,尤米尔地区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他的骑神目标太大万一被发现岂不就糟了而且舒华泽家说起来好歹也是个贵族就算地区偏远了一点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再说库洛那家伙绝对应该派人在全国通缉黎恩了,我得做些什么想办法妨碍住他才行…….
“尤西斯大人,尤西斯大人?”
不知何时管家已经打开车门,连唤好几声尤西斯才从思考中惊醒过来。
“…!喔。”
“路法斯大人正在会客室等您。”
仿佛没看见尤西斯的走神一般,管家只是毕恭毕敬的保持行礼的姿势。
“我知道了。”
短靴啪嗒一声清脆的踏在老家的石砖上,周围仆人的管家们看见尤西斯下来纷纷放下扫帚餐盘低下头来行礼,灰白色石砖堆砌雕刻出的这座位于翡翠顶点的大宅子一直是尤西斯这么多年来的牢笼,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再回到这里,可没想到这还一年没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之快。
深秋的傍晚让位置稍南的巴利亚哈特也开始降起温来,可青葱的花园和怒放的花朵们在园艺师的技艺下保持的比门外似乎更久了一些,尤西斯深吸一口气,熟悉的花卉青草以及红茶的香气扑鼻而入,怀念的让人无所适从。
“尤西斯大人,行李就先放到您的房间了。”
“…是你,哥哥呢?”
“路法斯大人已经在会客室等您。”
“好。”
一想到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被囚禁在这里多久,尤西斯便不去看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单手插在裤子口袋内手指磨搓属于黎恩和自己的耳饰,抿上嘴示意管家打开大门。
“欢迎回来,尤西斯少爷。”
“…………………………..”
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排成两排,整齐的话语和礼节在大厅灯光的照亮下是那么刺眼,尤西斯什么都没说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上二楼,毫不犹豫的叩开了自家会客室的门。
“哥哥,是我。”
“尤西斯,请进吧。”
路法斯不紧不慢的声线让尤西斯顿感安心,一个名为“回家”的字眼也浮现出脑海。打开门,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路法斯站了起来背对夕阳,然而他身边的贴身管家也朝尤西斯行了一礼,尤西斯点了点头,口袋中的手却紧张的冰冷,硬是碰上耳钉的尖锐处才有所缓和。血色夕阳洒在路法斯身边发出星星点点的橙光,华丽精致的绿色长袍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背光而站的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把尤西斯的紧张和那些七上八下的小心思一并看进心里。
“去给尤西斯倒一杯薰衣草茶。”
“遵命。”
管家鞠了一躬,收起银色餐盘就退下了。尤西斯这才走到哥哥身边,抬起头,色泽相同的两对眸子互相对视,开口。
“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门啪嗒一下关上,路法斯示意尤西斯坐下,尤西斯才便坐下。
“我读了你的信。“
路法斯先打开话题,拉住那眼神飘忽弟弟的心绪。
“……….“
“现在士官学校还好吗?“
“除了自由被限制以外,还算好。“
“VII组的课程…不,寒暄就到此为止吧。“
路法斯喝了一口手边的红茶,瓷器碰撞的声音像是在结束那些无所谓的话题。尤西斯这才反应过来哥哥身为士官学员理事之一应该比自己更早更详细的士官学员的状况才是,然而刚才的自己却什么都没想脑袋一片空白回答哥哥的问题。在心中大声警告自己保持镇定和理性,尤西斯沉默了一小会儿,深吸一口气开口。
“哥哥,我此次回来首先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
路法斯笑了笑,显然是有了准备。
“您在信中问我是不是在士官学校遇到重要的人,确实如您所说,虽然有些…奇怪,我也一直犹豫是否要告诉您。“
“喔?是谁?“
笑意更深的路法斯身体往前坐了坐,尤西斯正要开口,却被管家的叩门声打断。
“进来。“
“失礼了。“
还在紧张尤西斯一个机灵,他故作镇定的弓起背,硬是等管家给他上完茶走出去之后他才缓和下来。没想到会紧张成这样的他把手伸向才泡好的茶,本想喝口茶冷静一下,却被路法斯打断。
“是谁?“
“…….!!是…是您见过的,黎恩• 舒华泽。“
“喔?是他,黎恩•舒华泽…他现在下落不明,整个帝国解放战线都在找他。“
“如您所说,所以我想尽可能的找到他,保护起来。“
“呵…我亲爱的弟弟,比起这个,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轻不可闻的笑声过后,也不知怎么的尤西斯看路法斯的表情总觉得这位兄长在自己面前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要说黎恩和自己的关系本来就很难开口,但眼前的哥哥大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只是在以兄长身份开着弟弟玩笑。于是,尤西斯也拿起茶杯喝上一口家里的薰衣草茶,静谧的香气配合红茶丝滑的口感沁人心脾,让尤西斯也放松下来。
“是恋人关系。“
“嗯?恋人?你和那个黎恩• 舒华泽?“
“是他先告白的,我只是…“
“只是…?“
“只是…….我,”
路法斯调笑着,尤西斯却没能注意到这一点,一想起黎恩,一想起那个深色短发紫色眸子身材紧实个头不高,却又总是把远远大于常人的事情一直一直以来都肩负起来的人,尤西斯就会胸口发闷似的疼。如果能够帮他分担一些重量的话,要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我没想到我也爱上他了。”
透蓝色的眸子平静中蕴藏着一股安逸的力量,让路法斯笑容不在。
“你爱上他了?”
“是的。”
简短的两个音节,悭锵有力。
“这样…”
表情如此坚定的弟弟,路法斯是第一次见,这让他一下子想起很多东西,从那个纤瘦多病一言不发的小男孩,到努力读书锻炼自己却又爱躲在自己身后撒娇的弟弟,仅仅不过大半年的时光也只不过去上个学而已,一直都由自己一手照顾培养的弟弟原来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破壳而出不说,原来都已经有了想要度过一生的人。路法斯即是感叹,却又说不出一个字眼。
“哥哥大人,在士官学校的这些日子,关于贵族的事我也想了很多。我认为贵族理应尽责守护自己子民,绝不是去统治压榨他们。在雷格拉姆实习期间,当地平民和领主的关系让我印象深刻,虽然理念并不完全相同,但亚尔巴雷亚家为什么不能成为那样的贵族?”
“尤西斯。”
趁着尤西斯停下,路法斯深吸一口气直接将话题打断。他抬眼确定了一下尤西斯的状态,往后靠了靠。
“尤西斯,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但父亲大人健在不说,现在帝国解放战线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们贵族派。那边有数台骑神在,连铁道宪兵队都被打得节节败阵,光靠我们的兵力那是完全不行的。”
“但是如果找到黎恩并且确保他安全的话,他的骑神可以帮助我们打败…….嗯?对,帝国解放战线。”
夕阳已经完全下山,尤西斯看着四周的风景却觉得有些黑。话说到一半一股浓烈的倦意涌了上来,尤西斯硬是坚持了一下才得以想起恐怖分子的全名。奇怪归奇怪,可尤西斯都把这一切归结于这段时间睡眠不足上,继续开口。
“黎恩他就由我暗中来找,我需要一个部队,最好是游击士。他可能去的地方我大概知道一点。库洛…不C那家伙只有里…….啊…嗯?”
思维坚强的紧紧联系在一起,可不可抗拒的睡意却又一次在一次的攻击尤西斯的神经,隐约觉得头痛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的是黎恩温和而又幸福的笑颜…这是…记忆…?什么时候的事?
“尤西斯?抱歉,我亲爱的弟弟,长途跋涉你一定是累了。”
“对不起哥……哥。那我就先回去…”
心想一定要坚持住,尤西斯一个快速起身却没想瞬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路法斯也动作迅速,双手托住尤西斯又轻手轻脚的放下让自己亲爱的弟弟睡倒在沙发上。然而,就在路法斯那金色的发辫和刘海间,难以掩饰的笑意浮现出来。
“我亲爱的弟弟,欢迎回来。”
说着,路法斯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瓶,戴着手套的他手指纤长,指尖轻轻碰开弟弟的唇瓣,把小瓶中的液体不紧不慢的倒了进去。
“晚安。”
2
“啾啾”
几声弱不可闻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仍旧厚重的眼睑也开始有些挡不住外界的亮光。意识混沌之中,尤西斯忽然意识到天已经亮了,就刷拉一下坐起睁开双眼,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嘶…….”
人还没坐稳,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砸的人脑袋发晕。窗帘的缝隙间几束阳光射了进来,耀眼的让人心烦。尤西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抬头一看,不远处的钟摆时针直指正午9点,尤西斯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可理智却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明明时间还那么早。
反正只要在这个牢笼里,无论是早起还晚起甚至不起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不给父亲大人惹麻烦,老老实实让侍从管家之类的跟着,尤西斯其实还是挺自由的。虽然尤西斯也会有清晨骑马或者习剑的习惯,可今天还是免了吧。
【咚咚】
不远处,熟悉的敲门声传来。尤西斯正要下床,却被门外的声音叫住。
“是我,路法斯。已经醒了吗?”
“哥哥,我已经醒了,请稍等一会儿。”
“不,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命厨房做了粥给你,可以放进来吗?”
“啊…好,谢谢您。”
说着,路法斯就走了进来,身着便服的他亲手托着雕刻精细的银托盘,那股令人怀念的香气也令尤西斯有了食欲。这让尤西斯不禁想起一开始来到这个宅子的时候,每当生病,路法斯总是很担心,可后来跟随哥哥修习宫廷剑术和马术后,日渐结实的身体也越来越少得病,哥哥他也因为要继承亚尔巴雷亚家而忙碌起来。像现在这样亲自来探望生病的自己,实则是让人怀念。
“昨天和你聊着聊着就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法斯放下粥,回过头来,整个人都袒露出担心的神色。
“还好,头还是有些疼,但已经好很多了。”
“唉…那就好。对了,昨天你拜托我的事…”
脚步声在这过于大的卧室中静静回响,路法斯一边观察尤西斯的反应,一边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到尤西斯身边坐到床边。眼看亲爱的弟弟虽然表情未变,可那双和自己相似的双眸中还是流露出不少疑惑的神色。路法斯见尤西斯估计是不会再想起来了,便就笑开道。
“是剑术家庭教师的事,我昨天列出几个人选来,你最后决定了再告诉我吧。”
“啊…对不起。”
“尤西斯。”
路法斯凑到尤西斯身边,神色温柔的伸出手用手背测了测尤西斯额头上的温度,又把手收了回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烧应该差不多退了。等下吃点东西就再休息一下,等我晚上回来就一起用餐吧。”
“好。”
看得出兄长的关心,尤西斯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事就让下人通知我。你好好休息。”
“好。”
不知怎么的,尤西斯隐约觉得路法斯的心情忽然看起来挺是不错,可尤西斯也并没深入思考这一点,而是不自禁的像小时候一样责怪自己又让兄长担心。乖乖起床一口一口吃掉哥哥亲手送来的白粥,尤西斯便就换上便服拿起餐盘出门。
“尤西斯大人。”
杵在尤西斯房门前的侍者见尤西斯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伸出双手示意尤西斯把手中的托盘交给他。见状,尤西斯直接就把托盘往前一送,看都没看就往前走了。
“尤西斯大人,身体已经无恙了吗?今天还是在多休息比较好吧…”
接过托盘,侍者并没有退下还追了上去。尤西斯走在前面,被这看似关心的话语给弄得焦躁起来,就好像有什么让自己不能再继续躺在床上,又好像只是因为侍从管得太多似的。
其实从刚才起床到现在,尤西斯一直觉得心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待自己尽快去做,可具体是什么事尤西斯却完全不记得了。一切的这些违和感都暂时被划分到【因为生病】这个框框里,尤西斯想不出问题究竟出来哪里,整个走廊和窗外的风景都是那么熟悉,从装饰在墙壁上的壁画到花瓶古董的摆设再到每个女仆侍者的站位都一成未变,宛如永远都不会变一样,让人闷得发疯。
“哼,不用你管。给我退下。”
“但是……..”
虽然身后的侍从声音越来越轻,可尤西斯还是知道他步步都紧跟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父亲大人派来监视自己,无论是发火还是怒骂甚至动武尤西斯都赶不跑这些个盯梢的。可越是这样尤西斯就越是怒火中烧,那个想说什么就让下人传达能一年都不来亲自看自己一眼的父亲大人,偏偏就爱用这整屋子的下人来日日夜夜看住自己,就像生怕自己这个混血的儿子随时会干出有损他名誉的事一样。
“去散步而已,有事我会让人转告你的。”
尤西斯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那侍从一眼,就往楼下去了。
时间还未过中午,尤西斯走下大厅又从后门出去来到庄园内,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经显现出颓势,一阵寒风也在尤西斯开门的那一瞬间刮了进来,让那绷紧的脑神经也再次咚咚疼了起来。原来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吗?尤西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细想,只是走下台阶四处看看。
【怎么有种好久没回来的感觉…】
尤西斯在心中发问,却又深深觉得问题的答案正深陷某种空洞中无处搜寻。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尤西斯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违和,就好像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直都需要填满,很多很多本来应该在的东西现在都不知上哪里去一样。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过,尤西斯在整个花园饶了两圈,看着那些颓败着拉耸着头却又被支架和细线硬是缠绕固定的花朵们,先前莫名的焦躁又再次燃了起来。
“尤西斯大人,外面风这么大,还是早点回房吧。”
“用不着你管。”
“可是…您也知道,老爷吩咐下来,这段时间都要看紧您。”
“喔?父亲大人?”
尤西斯眨了眨那海蓝宝石般的双眼,视线一斜,嘴角却上翘起来。
“他又担心我这个不孝子会给他惹麻烦?”
“…啊…那个尤西斯大人老爷也是关心您…….”
“关心?哼,这种说辞,我早就听腻了。给我退下。”
“尤西斯大人!小的真的没办法…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我…”
身材高挑的青年对着尤西斯低三下四的都不知道鞠了多少次躬,尤西斯默默看着青年拼命咬着牙关双眉紧凑的谢罪,顿时深感自己太过感情用事,眼神避开,酝酿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我明白了。”
“谢谢尤西斯大人!!谢谢您!!”
高个子的青年激动地一个劲的感谢,弄得尤西斯也只好脚步越来越快的回去。刚才自己怎么和那种贵族一样居然为难起下人来,贵族的义务不应是用来欺负这些平民百姓,尤西斯一边稍稍摇头一边自责起来,作为公爵家的人自己还远远不够,距离自己理想的贵族,现在的自己还差太多了。刚才居然连情绪都控制不了,还差点拿这些为公爵家尽心尽力的下人出气,就算病的再厉害,尤西斯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就算要出气要反抗,最起码也要让父亲大人知道才算话。
“嗯?”
那个长年以来无视这个不孝子的父亲,那个仗着贵族的名义让母亲和舅舅那么辛苦的父亲,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注意到我,来个痛快?
“哼,你过来。”
尤西斯在心里冷笑了笑,建立起一个报复的计划。尽管他本人也觉得这太愚蠢鲁莽,可现在能够掩盖住心里那份空洞的,也大概只有这个了。
三天前,尤米尔。
以温泉文明的北国此时已经连日下了好几天的暴雪。结束今天训练,黎恩在山林中稍作休息,便就和已经成为朋友的塞利奴聊了起来。
“VII组的大家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的离别太过于突然,迫降在尤米尔山林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骑神藏在山洞后就偷偷潜回家见了父母。帝国解放战线的势力虽然还未正式侵占这里,但父母早就听闻发生在帝都以及士官学校的事情,看见自己平安回来,自然就先是一番感动的再会了。
随后,骑神被安顿到家里后山的山林中,在塞利奴的指导下,黎恩也开始了日复一日艰苦的斯巴达修行。连续几个月的训练效果卓群,尽管黎恩每天还要承受随时会被抓伤的风险,但他已经有了与库洛…不,C再度交战的信心。而且伴随着分别时间的变长,心间的那份思念也越长越凶,就像藤蔓一般缠绕着心脏,让呼吸和心跳间都在想念那个人的事。
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恋人:尤西斯•亚尔巴雷亚。
据父亲那边的消息,士官学校被帝国解放战线占领后,不断的有贵族和他们交换条件来换取自家孩子的自由。帕多里克也早就回家,那所谓帝国解放战线其实是贵族派在支持的谣言也不胫而走,黎恩知道尤西斯不是那种会轻易低头认输的人,他也一定正在以他的方式抗争着。
或许此时,那个金发碧眼的帅气恋人正在喝着红茶看着书,又或者正在和VII组以及教官们策划着什么吧……
塞利奴曾今不止一次的说过,骑神不止只有这些。特别是像自己的和C手上的高级骑神,其实都和精灵信仰有关。尤西斯的故乡以前好像也有过精灵传说,说不定尤西斯他也能坐上骑神,像以前一样和自己并肩作战…….而且尤西斯的身份,能帮助我们打听到更多关于贵族派…
“不,不对!!“
黎恩摇摇头,把那些掩盖自己真实心意的借口甩到身后。都这种时候了,黎恩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恋人分开,想要继续像以前一样尽可能的在一起而已。当时走的匆忙,黎恩连耳钉和尤西斯的信件等等都没来得及带走就被骑神给送去了尤米尔。只身一人除了思念连一个信物都没有,满脑子里徘徊的全都是那大半年间的过往,尤西斯的话语那些两人一起走过的地方去过的书店一起读过的书他的眼睛轻轻呼唤自己的双唇等等转来转去简直令人发疯。如果在继续这样除了忍耐别的什么都不能做的话,黎恩真觉得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看见尤西斯的幻觉。
“黎恩。”
塞利奴踩着优雅的猫步,纵身往黎恩身后的岩块上一跳。
“…!!什么?”
赶紧把对尤西斯的思念给塞到脑后,黎恩惊道。
“嗯,没什么。只是看你表情太傻。”
“哎?什么啊…塞利奴你才是,走路都没声音。”
“你早该感觉到我来了,自己没注意到还怪我。哼。”
“…………………………………….”
塞利奴又绕着黎恩走到黎恩前面,却见那个刚才还想要辩驳的人忽然没了声音。抬头,正好对上黎恩低下来的那张苦脸,也不是不知道理由的塞利奴无奈的看着黎恩。很快,黎恩也像是看明白塞利奴的意思一般,挤出了些笑。
“对不起,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总是喜欢哼两下…哈哈,真奇怪,怎么会想到他呢。”
“黎恩。”
把黎恩的强颜欢笑看在心里,塞利奴换了一副眼神到。
“我知道你和那个公爵二少的事,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心来,以你现在的水平,去找他也不是不可以。”
“哎?!真的吗?!”
紫色偏红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黎恩激动地拳头握紧身体也不禁前倾。看得塞利奴倍感压力的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又跳上岩石,开口。
“我看你再不去见他整个人魂都要没了,偷偷去的话也问题不大。而且这几个月外面的状况也不够清楚。”
“嗯……说的也是,那…那么明天可以出发吗?!”
太过于欣喜,满是激动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如此这般塞利奴更是没了办法。这么长时间也没能实际看到艾玛的状况,在心里一合计,塞利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
黎恩刷啦一下跳了起来就撒欢的跑回家,刺骨的寒风和大块大块的雪花都好像不那么冷了一样,整个人满满的都是能再次见到恋人的喜悦。
尤西斯,等我,我这就去见你。
就像那无数个在士官学校的夜晚一样。
3
晚上8点,公爵邸。
自从下定决心要和父亲大人对着干之后,尤西斯不止一次的要打破禁令出去散心结果都被下人们以死相逼给弄回房里。而且让尤西斯意外的是,不仅是下人,似乎就连那个当年带着自己偷偷出去玩的哥哥和那个好歹还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似乎都不支持自己迈出这个宅子一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不知是不是病还没痊愈的缘故,尤西斯不仅经常觉得脑袋很沉,而且总是会原因不明的焦躁起来,这让他本人都觉得很是奇怪,按照逻辑常理推理一番,尤西斯目前还是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在病还没痊愈上,尽管他觉得这次病得有点怪,但他还是每天三餐后都乖乖的喝下哥哥命人送来的那小瓶闻起来怪怪的药水。
“尤西斯,还是没什么胃口吗?”
长长的餐桌对面,路法斯放下手中的叉子,优雅的用绣着家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大概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路法斯已经连续几天推掉所有宴会安排来保证晚上能和尤西斯共进晚餐。并且一贯做事细心周到的路法斯更是让连续三日的晚餐都换上了不同的花样,今晚的主题是肉类和一些鹅肝,搭配上厨师自制的酱汁和少许开胃沙拉,长桌中间的花草摆设也被路法斯换成了这锡银古典烛台,父亲暂时都在那个钢铁之都不能回来,索性这座宅子也就暂时成了两兄弟的东西。
“抱歉,难得您每日都陪着我…”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尤西斯也放下了那悬在半空中未曾落下的刀叉,面露难色。
“无需向我道歉,但为了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多少也吃一点吧。”
“哥哥大人所言甚是。”
微微低下头,温暖的火光在银制烛台的映衬下温和的照亮整个餐桌,尤西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拿起小叉子吃了一口水果,却又忽然有股违和感油然而生,仿佛此情此景都本不应该存在一般。3天以来,像现在这样的违和感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在尤西斯心间,但搜索记忆,尤西斯却又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如既往的宅子,永恒不变的那些个管家侍者,就连衣服也都是那代表着亚尔巴雷亚家的绿色…….要说哪里不对的话,也只有这找不出原因的病状了。
“对了,亲爱的弟弟,我约了帝国最好的医生,他大概明天下午能到达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那些药有没有真的见效,还是让专业的人再帮你看看为好。”
“明天下午…好。”
“我想你这些时间在家里定是很闷,可现在的情况也不放心让你出去…对了,尤西斯,还记得小时候你喜欢的那个南部剧团吗?”
“记得…据说她们三年前就解散了。”
尤西斯不情愿的切下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绵密浓厚的口感中好像缺了点什么,硬要说的话,似乎是缺了点前段时间一直吃到的什么一样。
“她们前两日在帝都开演了她们复合的演出,今天巡回到这里。明晚让她们在这里演出怎么样?”
“在这里?演出?”
尤西斯赶紧吞了口中的牛肉。
“明晚反正我也想放松一下,尤西斯,要不要陪我这个哥哥?”
“…好。”
路法斯满意的笑着,看弟弟疑惑间那双眼露出的那丁点儿兴奋和期待的神情,不禁眯了眯眼睛,优雅之中,默默的把眼前的此情此景印在心里。
“那就这么定了。”
然而同时在帝国北部山区,和父母告别,留下给妹妹的信后,七拖八拖黎恩到现在才抱着塞利奴坐进驾驶舱准备出发。
“对不起塞利奴让你等这么久!!”
“哼,你到底还想不想见你家那个贵族二少了。”
“想想想,当然想了。”
黎恩熟练地拉动操纵杆,视野刷的一下明亮开阔起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位思念已久的恋人,黎恩激动地只觉得心脏在砰砰砰砰的敲响战鼓。那天战斗中趴在屏幕对面的尤西斯的话语依旧响彻心扉,最后那番充满斗志的笑容更像是胜利和再会的约定一般。骑神很快就起飞,黎恩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意志坚定思路明晰了起来。
“黎恩,随时做好最坏准备。”
“是,我明白。”
一件多余的行李都没有带,所有的家当除了身上的衣服也只有骑神了。据黎恩所知,帝国解放战线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提高他的通缉加码,估计现在不仅仅是帝国解放战线,整个大陆的人都想抓到他。更何况骑神这个目标简直大的让人无处躲藏,所以现在,黎恩也只能不回头的向前冲了。
把坐标锁定在坐落于近郊都市的学校后山,黎恩把骑神保持在最高高度和最快速度整个人都坐得笔直。如此高空,骑神全身都在和室外空气摩微微发颤。为了保证接下来战斗的能量,黎恩选择不开任何防御和屏障,也没有开口和塞利奴交谈的意思,而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哐哐哐哐】
频率一定的坚固物体碰撞声成了整个短暂而又紧张的旅途中唯一的释放口,保持注视前方的黎恩逐渐合起双眼展开侦测范围,果不其然,这份安宁在黎恩飞离尤米尔的那一瞬就被打破。
“吡——吡——”
“黎恩!”
“我知道!”
刷的一下睁开双目,紫色双眸之中跳跃着血色的光辉,黎恩一手拉动推进杆,很快就避开敌人第一轮炮击。
“导力技术战车?!是宪兵队!”
“宪兵队?”
“黎恩!不用管它,我们直接去士官学校。”
“好!”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会被革新派的人给炮轰了,黎恩自己也猜到显然这段在深山中的日子过得有些太过于与世隔绝了些。飞行一段距离后,骑神又重新回到最高高度,不去想这些想了也白想的问题。
“塞利奴,等下我们把骑神降落在后山,然后怎么办?”
“ARCUS联络…不,不对,黎恩。我们要先确保逃跑路线。”
“逃、逃跑?”
黎恩忽然惊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坐在身旁的塞利奴。
“全员大概是不可能了,能带几个就带几个吧。”
塞利奴也转过头来仰头看这黎恩,宝石一般的猫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带几个?哎?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早点救他们出来吗?特别是那个长得还蛮俊的什么二少。”
“尤西斯不是特别……不,不对!救他们出来是要让大家进驾驶舱?上次不是我爸试过也进不来的吗?!而且被发现了我们要往哪里逃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啊!!”
“有ARCUS不就行了。既然都把骑神开来了你就听我指挥吧,先给艾玛联络。”
“…?塞利奴你有办法吗?”
“哼,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过的场面不比你钓过的鱼还多。给我现在就拨电话!”
“呃…是,是的。”
黎恩默默的在心里吐了个槽,从口袋中摸出ARCUS拨通班长的电话,本想搞不好其实大家的ARCUS早就被没收也说不定,可犹豫之际没过几秒,电话就忽然接通了。
“喂,是黎恩吗?”
“班长?真的是班长?ARCUS没有被没收吗?!”
“学长他们帮我们从新复制了一套,比起这个,黎恩你还好吗?骑神怎么样了?塞利奴呢?”
“哈哈都算还好吧,塞利奴也在我身边,比起这个,等下我就要到学校后山了。”
“哎哎?什么?后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抱歉…太想见大家就用骑神过来了,刚才才被铁道宪兵队的人袭击过。塞利奴让我先联络你…啊,好,艾玛我开成外放。”
“好。”
“艾玛,带上VII组所有愿意来的人,马上来旧校舍门口。”
“好的。”
“黎恩,一会儿你下去和大家LINK上之后再让他们进来,尽快。”
“嗯,交给我吧。对了,班长,可以问一下尤西斯他还在吗?”
趁艾玛还没挂断电话,黎恩纠结挣扎之间还是问了尤西斯的情况。
“尤西斯上周回公爵家去了,现在一直联络不上。”
“哎…?”
黎恩心里咯噔了一下。
“具体等下汇合了再说,等下见吧。”
“好。”
【吡】
按下挂断键,黎恩忽然往后一靠,垂头丧气的整个人都软在驾驶座上,塞利奴见状一爪在黎恩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气的毛都蓬了起来。
“嘶…好痛!干什么啊!!”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泄气个什么,快给我好好驾驶!”
“好好我知道了…….”
一肚子怨气和失落交杂在心头,没想到尤西斯这么快就回公爵家,黎恩即是郁闷又深深懊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来找他。公爵家的守备之森严,早在大半年前黎恩和马奇亚斯等人都好好领教过了一番,而且这次自己又是被通缉的身份,想必要想和尤西斯汇合将会面临重重困难。
在塞利奴造成的三道伤口的疼痛中找回注意力,黎恩打开隐形结界,很快就降落到旧校舍的后山上。
“结界只能撑1小时,应该够用了。”
“嗯,我马上就回来。”
黎恩按下按钮自己一人独自从驾驶室里传送出来,从后校舍背后一路小跑来到正门,果不其然发现几张熟悉的脸孔。
“大家!”
“黎恩!”
见到黎恩,艾玛和菲两人率先迎了上去,盖乌斯和艾里欧特也跟在后面。几个人见面,笑容很快就在彼此间浮现开来。
“快和我的ARCUS连接上。”
“好。”
知道时间紧迫也明白继续呆在这里随时都有人赃俱获的风险,几人小组暂时都把喜悦之情都收在心底,ARCUS很快就建立好连接,黎恩一个眼神示意便就带上众人飞身往骑神方向赶去。
“黎恩,我先去了。”
可还没跑两步,艾玛似乎已经感知到了什么。黎恩也很快察觉到似乎有四五个身手矫健的人正在向这里包围,不等黎恩反应,艾玛话音刚落人就刷的一下不见了。也不知怎么的黎恩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带着剩下的所有人赶路。
【轰隆】
“上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耀着亮蓝色光辉,哗啦啦的树叶花草被来自山间的狂风给吹得形成一道狂暴的屏障,听闻艾玛的呼唤,黎恩手握ARCUS向众人示意,所有人紧握着ARCUS闭上双眼,树叶花草的狂舞让人无法呼吸,可没过几秒黎恩忽然感受不到那狂躁的风了,于是他睁开眼,和所有人一起。
“大家!”
“哇!这是哪里?!”
“是骑神的驾驶室喔,黎恩,快点起飞吧。”
“啊,好!”
和众人对上一个眼神后,黎恩回到了驾驶座上而艾玛则退到黎恩身后,闭上双眼。
“黎恩,先去我那里吧。”
“哎?班长?”
身着私服的艾玛微笑着,朝塞利奴一个示意。
“就在巴利亚哈特的近郊。”
“哎??”
“班长你原来也是巴利亚哈特出身吗?”
艾里欧特惊讶道。
“嗯…这要从哪里说明才好呢…不过,黎恩,接下来就先把他给找回来吧。”
“尤西斯?”
高个子的盖乌斯收起自己的双枪道。
“………..班长….”
没想到这就要去尤西斯的所在地,刚才还备受打击的黎恩忽然一下整个人又再次振奋起来。回头却见向来温婉的班长笑得似乎另有深意,黎恩忽然想起文学部的事,便又不禁的额头冒汗。
“不会是…”
“黎恩,等尤西斯回归了,再向大家说明吧。”
“…….哎?”
“嗯~?”
菲忽然像个小精灵一般窜到黎恩面前,一脸坏笑。
“不,不是的!!”
“哎?黎恩和尤西斯有什么事吗?”
“不是的啊!!!真是的!好了~~大家抓好了,要加速了!!”
和伙伴们再次聚首是那么的让人欢喜,匆忙之中那股掩饰不住的暖流从心头涌起。除了他们几人以外,估计大家都和尤西斯一样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不能现在站在这里,这样那样的背景性格各异的我们曾今以VII组的组名成为一个整体。经历了那大半年在士官学校度过的时光,尽管现在帝国内的战火让VII组不得不分开,可是从现在开始,VII组要重新回归成一个整体。
不能再让C…不,库洛学长继续下去了。
感受到身后伙伴们的力量,黎恩觉得,该是让他还50米拉的利息的时候了。
在艾玛的带领下,骑神飞越过巴利亚哈特,降落在郊外的一片树林。等所有人一头雾水的双脚落地,艾玛似乎小声念了什么,眼前那永无止境的树林间顿时出现了一座石砌的古堡。
“这里是我家,只是现在估计只有我了吧。”
艾玛勉强的微笑着,黎恩握了握拳头,点头。
走进古堡,黎恩顿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用盖乌斯的话来说就是“有股不一样的风”。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但黎恩隐约觉得这里绝对和骑神以及劳拉故乡的那座城堡有很深的关联。
在树林里几个人解决掉了几批魔兽,弄到的素材和路边树上的野果什么的带回古堡,艾玛拿出锅碗瓢盆几个人就一起做起了第一次的聚首饭,不会儿风卷残云一阵,便开始纷纷叙旧交流开来。黎恩心里高兴归高兴,可没有见到最想见的人还是让他很是不甘,察觉到这一点的艾玛最后还是开口结束掉这次聚首,留下黎恩在厨房陪自己洗碗。
“班长…”
看着艾玛用木杖点了一下龙头,龙头就哗啦啦的流出清水来。早在几个月前就见识过隔空点火的黎恩也开始学会见怪不怪,毕竟自己都坐上骑神这种超越常识的东西,艾玛的法术在她不主动说的前提下,黎恩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过多的惊叹和好奇。
“黎恩,关于骑神的事,塞利奴都告诉你了?”
“嗯,差不多吧。”
黎恩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盘子洗了起来,先前的热闹一下子冷静下来,黎恩的口气也听起来有些累。
“还是在意尤西斯吗?”
“哎…”
“那个,对不起…其实…“
艾玛的飘离黎恩,又低下头来。
“之前有一次在后校舍,我看到你和尤西斯在一起…接吻…你们还带着成对的耳钉。”
“啊…….”
被艾玛这么一说,黎恩的脸噌噌噌的红了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匆忙之间黎恩又拧大了一点水龙头,却没想哗啦一下水流一下子变得很大,又赶紧给关小了。
【呲啦】
“哈……..”
“抱歉…”
“不是班长的错啦。”
“那个,黎恩,你放心这件事我没和别人说过。那个…黎恩的心情我也是明白的。”
“是吗…?”
黎恩默默的看向艾玛,弄得艾玛又更慌张起来,急忙推了推大圆眼镜。
“尤西斯的心情也一定和黎恩是一样的。”
“…是,也是呢。”
黎恩擦了擦盘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黎恩,骑神在这里不会被发现。这周围都有结界,一般人不会发现这里。黎恩如果想去的话,就去公爵家看一看怎么样?”
“…?难道是说,是去见他吗?”
“其实尤西斯走之前,有留下书信说会保持联络,可我们到现在都联络不上他。”
“什么?!”
“公爵家的情况很复杂,据说贵族派最近和帝国解放战线的关系不是很好,也可能尤西斯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和我们取得联络…….可是,黎恩。”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班长的话越来越进不了耳朵里,黎恩一个后退差点人都没能站好。本以为尤西斯一定会没事的黎恩顿时整个人都失神落魄起来,回忆夹杂着复杂慌乱的感情在脑子和胸口间横冲直撞,直到慌神之中被人抓住了手,才得以回到现实。
“黎恩,有听到我说的吗?”
“啊…嗯……是…”
“我们会帮助你的,只要配合得好应该也是能见到尤西斯的。之前马奇亚斯有说尤西斯的哥哥路法斯最近的行为很奇怪,黎恩,路法斯也是学院的理事之一,我们应该去确认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说的也是。”
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个月世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铁血宰相复活不说,原来贵族派的已经连续打了好几场败仗,现在又听闻尤西斯联络不通,黎恩顿时整个人都紧张担心起来。在自己还没打碎盘子之前把它放到桌上,黎恩沉默间先是坐下又站了起来整个人都转起圈圈来,艾玛也知道把这些告诉黎恩一定会让他心神不宁,可现在已经不是顾及他情绪的时候。
“黎恩,明晚就去见尤西斯吧。我和菲去说一下,估计进去的应该是你和菲,我们会为你做好后援,这里由我和塞利奴守着,找到尤西斯如果情况不对,请把他带到这里来。”
“啊,我明白了。”
黎恩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把屁股放在板凳上,一个人低着头用刘海遮住表情,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艾玛收到后就上楼找菲去了,她觉得黎恩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翌日。
昨晚没等黎恩清醒完,艾玛就带着众人下楼坐下帮助黎恩出谋划策,很快一套简单的潜入计划就在菲的专业指导下建立起来。在和VII组同伴们的商讨中,艾玛看得出黎恩也开始逐渐从打击中恢复,振作起来。
“那么明天就拜托大家了。”
昨晚黎恩留下这句话后就一个人上了楼,可整夜他都没能合眼。为了不惊扰同房的艾里欧特和盖乌斯,黎恩一个人来到露台拿出刀,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空挥,脑子里全是尤西斯的事情。
担心,就连他出事的可能性都不敢去想。黎恩整个人都乱的很,就连被艾玛发现的事都开始觉得并没什么所谓,这个世界上哪里还会有什么比那个人更重要的?被艾玛提及,黎恩不禁回想起两个人的第一次接吻,尤西斯熟练地技巧对比连呼吸都不会的自己简直让人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什么因为是贵族所以这些知识从小都有专门的老师教等等黎恩当时还在心理斗争了好久,可紧接着很快就连这点心思都被察觉到并且更加深入…….好吧黎恩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简直是糟糕极了。
“嗯~~?”
菲眨着翠绿色的大眼睛,侧着身体从下往上,正巧和黎恩那几近崩溃的表情对个正着。
“菲?!”
“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大家都到了?那,那,那就出发吧。”
“黎恩,没事吧?”
艾里欧特还是担心的问了出来,黎恩赶紧回过身去,傻笑着挥手说着“没事没事。”
“嗯…….”
“放心,交给我吧。V。”
菲朝艾里欧特和盖乌斯俏皮的举起剪刀手,对着黎恩小恶魔般的一笑。
“行动开始了,黎恩。”
“啊,好。”
一路握着刀,在菲的掩护下黎恩意外地一路平安的入侵到公爵家内,尽管中途被佣人发现,但黎恩发现在说明情况还是会被拦下后就干脆选择用刀背敲晕他们来解决。走过一个走廊忽然有一道熟悉的绿色走过,黎恩想开口却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毕竟来者并不是尤西斯,而是路法斯。
路法斯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他打开的那扇房门里隐约传来音乐的声响,而且里面还有女人们欢笑的声音。黎恩心想搞不好是正举行着什么聚会,便就趁路法斯离开后一个飞身冲到门口,推开大门。
“你是…”
过于大的音乐声率先敲动耳膜,顺着那天气质高贵的声线望去,发问者并不是别人,正式黎恩日思夜想的尤西斯。可当黎恩欣喜间正要回应之时,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谁?”
满腹疑惑的俊脸和浅金色短发都和分别时别无二样,然而大胆的坐在他身上的东亚女郎以及尤西斯本人无比陌生和疑惑的神情都让黎恩整个人都彻底没了魂魄,最初和最后的发问是那么的苍白而又尖锐,戳得人胸口咕咕的冒血。
“是我,黎恩。”
【你不记得我了?】
4
“你是什么人?”
透蓝色眸子在平静之中夹杂了些疑惑,第二次的询问口气也变得严肃而紧张。还杵在门口的黎恩被此情此景震惊到忘却了潜入的危险,口唇挣扎着想要吐出个什么词来可偏偏嗓子根本就活动不起来,倚在尤西斯身上的女郎见状便就起身离开,仅留黎恩和尤西斯两人对峙。
“我,我是…”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尤西斯起身,神色未动,望了一眼门口确定哥哥也没回来后,便抱胸审问起来。
“公然闯入公爵家,做好株连九族的觉悟了?目的是什么?”
“我,我,我我……我…尤西斯…”
“哼?我的名字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
高高在上的冰冷口吻像是把冰锥一般直插在黎恩心头,黎恩紧盯着那位昔日的恋人几近崩溃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那些准备好的再会理想中的温馨都被现实给一锤一锤的砸碎变作碎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环绕在尤西斯身边,熟悉中让人不禁与旧校舍初见的情景重叠。在尤西斯的审视之中,生性坚强的黎恩强行压制住那些漩涡一般乱七八糟的心绪,咬牙。
“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有见过?”
愣了一秒,尤西斯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从门被推开的那一瞬起,几日间一直缠绕在尤西斯心间的那份空洞仿佛一下子变得没有原来那么神秘。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尤西斯隐约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本该很熟悉很熟悉才对。可来来回回搜寻好几遍从小到大的记忆,尤西斯仍旧找不出有关眼前这位黑发紫瞳男生的讯息。然而看他那隐忍般紧咬下唇的样子,尤西斯也感到一种某明的心痛,就像是伤害了什么绝不能去伤害的什么一样。
“VII组的大家也不记得了?”
男生紧皱眉头。
“VII组…是什么?你在说什么?”
要说这人的所说所做都是演技的话,那也未必太逼真了点。更何况冒这么大的风险居然只是来问这些某明其妙的话,这也未必有些太不划算了。疑惑间,尤西斯又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最后又打量了一下那个还杵在门口的男生,叹道。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什么…怎么会?!尤西斯!你真的不记得了?我的事,VII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骑神的事,学园祭还有宰相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都说了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不禁提高声调,被那个男人一说,尤西斯莫名的急躁起来,自己都觉得这副样子不大像是自己。匆忙间,对面的人听到尤西斯的话就忽然静了下来,仿佛是要张嘴说什么一样可又听不见声音,尤西斯就这么看着他,男生又很快低下头去,蓝黑色的刘海掩饰住很多东西,可微微颤抖的身体依旧把那份难以理解的悲伤传递到尤西斯那里。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男生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像是认定了什么一样,几近绝望。
“那…你还记得耳钉吗?”
颤抖着的声线微弱的尤西斯差点都没听清。耳钉?那是什么?
“不知道。”
“啊…是吗。”
平淡中嗓音干瘪而又沙哑,带着一点哭腔的声线低沉的就像是承认了什么悲惨事实一般,眼看着就要崩溃间,紫色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尤西斯仿佛正在下定什么决心。
“抱歉,打扰了。”
毫无起伏的语调弥漫着悲凉,紫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最后看了尤西斯一眼,便就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哼,蠢货,”
见男生就这样头都不回的走了,尤西斯既没追上去也没想去命人缉捕他。来源不明的焦躁感和一阵又一阵的失落和自责哗啦啦的全涌了上来几近崩溃,难过的简直要把人逼疯。嘈杂的音乐声再次回到整个空间,尤西斯冲动下狠狠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躺椅,四周的乐声和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人们都异常惊恐紧张的把注意力全集中到尤西斯那里,习惯于这些的尤西斯自然也毫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一心只想该如何驱走这些来路不明的焦躁和悲伤。
“怎么了尤西斯?”
就连哥哥何时进来都未能察觉,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路法斯的身影出现在尤西斯的视线。看见哥哥,尤西斯放下那还打算再对着椅子来一脚的左腿,单手扶上额头。
“抱歉,我有点累了。”
“…………”
路法斯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换上那副标准的关切表情。
“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早点休息吧,尤西斯。”
“嗯…”
尤西斯绕开路法斯,拉开门正要出去,却被路法斯打断。
“对了,尤西斯,你有看见什么人吗?”
“…什么人?”
好不容易暂时压制住的情感在回想起那抹紫红色身影后险些再次爆发,尤西斯低了低头,浅金色的短刘海遮挡住哥哥居高临下的视线,掩饰住动摇道。
“没有。”
“……………………”
见状,路法斯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又微笑开来,帮弟弟打开门。
“早点去休息吧,记得吃药。”
“是的,哥哥大人。”
语毕,尤西斯就离开了宴会厅。
【啪嗒】
木质门应声合上,刚才才处理完入侵者又和其他几个合作家族打完电话的路法斯又把微笑着的亲和哥哥假面给拿了下去,从口袋中拿出战术导力器,用快捷键拨通一个号码,很快对方就接通。
“有什么事?”
听筒对面的人已经不再使用变声器,语气平淡。
“你要找的人来过公爵家。”
“是吗?我知道了。如果可能的话,帮我看住他。”
“哼…”
带着笑意,路法斯轻哼一声,属于大贵族的气场顿时弥漫开来,听筒另一边的人很快就察觉到这一变化,开口。
“你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C,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呵呵,好,只要能把他给我。”
电话另一端的人也笑了一下,便就挂断了电话。
失魂落魄的来到和菲汇合的地点,黎恩还没开口,菲眉毛一挑,问道。
“人呢?吵架了?”
“………………………………………..不,不是。”
忍住想要狠狠大哭一场的冲动,黎恩攥紧拳头,摇了摇头。
“他,不记得我。”
“…”
“还有VII组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黎恩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声调平稳,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黎恩把话给说完,然后开口。
“就知道。”
“哎?”
不等黎恩惊讶,菲一个起身道。
“跟我来。”
“…好。”
跟着菲迅速移动,沿着下水道两人很快就出了公爵家来到一片郊外。快要进入冬天的翡翠之都刮起了冰冷入骨的大风,吹得黎恩也冷静下来。最后走在前面的菲停在一块空地上,黎恩也随后停了下来。
“菲,怎么了?”
“你看这个。”
食物腐败的味道和残留着的各类垃圾都在提示黎恩这里是一个垃圾场,然而就在不远处,蹲在地上的菲确认好位置之后就用脚踹了两下食物残渣,一片猩红色的布料便就逐渐暴露显现出来。
“这是…VII组的校服?!”
视力极好的黎恩很快就发现布料上那熟悉的纹案,走了上去。
“对,估计是尤西斯的。”
“…!!”
也不管什么脏不脏,黎恩冲上去就把那几乎都不能算是外套的布料给拽了上来,后背上的士官学校校徽和自己的一致,而且这个肩宽尺寸也确确实实就是尤西斯的尺寸。就在黎恩震惊之际,一阵大风吹过,月亮也从云端冒了出来,月光下已经破烂不堪的校服承载了太多有关于尤西斯的回忆,恍惚间,黎恩抱着那件校服,一个后退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
卷起的袖口,雕刻着纹案的扣子,总是敞开的胸襟以及搭配完美的肩章一点一点唤醒黎恩心底一样又一样的回忆。那些曾在旧校舍并肩作战的日子,一起来来回回走过的校舍走廊,互相交换过的纽扣和胸襟前羞涩甜蜜的亲吻等等,最后的最后都在那句【你是谁?】面前化作泡影,仅剩下只被自己记得的残缺回忆。
悲伤之余,怀抱着校服的黎恩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令人怀念的透蓝色的亮光,望过去,只见泥土之中有那么一颗宝石。黎恩赶紧捡了起来,果不其然,这正是本该属于黎恩的那枚耳钉。
“…怎么会在这里。”
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枚,那尤西斯的又该在哪里?黎恩顿时整个人都从往事中醒了过来,四处寻找无果后又跳了起来。刚才还在给黎恩缓解空间的菲也走了过来,问了黎恩在找什么后,也和黎恩一起找了起来。
“………紫红色的,基本可以说是紫色…啊,有了。”
就在刚才那枚耳钉的不远处,拿开一片菜叶,黎恩发现了那枚记忆中的紫色耳钉。皎洁月色下的耳钉并没有因为污垢而失去光芒,金属支架和后面的尖锐部也丝毫未变。凑齐了蓝色和紫色耳钉再加上校服外套。黎恩和菲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思考起来。
“为什么尤西斯的东西会在这里?”
“这个垃圾场…贵族的东西不该在这里才对。”
“而且路法斯也和尤西斯在一起…?奇怪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帝国解放战线和VII组?”
“黎恩,总之先回去艾玛那边吧。”
打断无意义的猜疑,警觉的菲察觉到远处的动静。
“嗯,好。”
一个眼神示意,黎恩和菲就带着东西离开了。紧紧的把本该属于自己和尤西斯的宝物握在手里,黎恩边思考着可能的事态,边暗暗在心中发誓。
那个时候是你保护了我,明明知道没有胜算可还是说了那些话激励我,站在了我的前面。
所以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了。
【一定要让你想起来。】
【哐】
使劲摔门,木头和门框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没有任何照明的房间被微弱的月光照亮,尤西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狂风哗啦一下刮了进来,吹得人浑身一震。尖锐的痛觉在神经间游走,注意力也一点一点的被寒冷和疼痛所占据,让人能暂时脱离那份焦躁。
那人究竟是谁?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替代那空洞逐渐扩大,莫名的情绪无休止的不断高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就连砸坏东西踢烂桌椅都掩盖不住似的。一波未平紧接着又是一道冷风刮过,把透明的纱质窗帘都给吹的七零八乱,强烈的大风肆虐直直灌入口鼻,粗鲁的封印住呼吸也让那份无处宣泄的冲动得到短暂的抑制。尤西斯闭上双眼,脑海里冒出的全是刚才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惊慌失措的神情几近崩溃的话语紧握着的双拳和最后毅然决然的神色等等都是那样的令人难忘,几乎能霸占吞噬掉尤西斯所有的思考。
他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说谎才对。
比起情绪,尤西斯的理智向来更占上风。公爵家的重重防线哪里是普通人能随随便便通过的,再说宅子里几乎是没走几步都能碰见佣人,他不可能没有被拦下。而且就算他能突破防线来到宴会厅,那他为什么只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回去了。
“什么叫做我不记得了…”
学园祭?帝国解放战线?VII组?耳钉?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心中的那份焦躁感就像是持续着的噪音,像是在催促什么一样持续叫喧着。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产生夹杂在这噪声之中盘旋持续,一点一点的掩盖住心中那黑色空洞的表面。喝下哥哥的药水啪嗒一下后仰倒在床上,合上双眼最后看见的是那人无语凝噎的悲伤神情和张口闭口间那听不见的话语。
到底是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这么的难过?
好像,
好像我并不允许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样。
药物的作用下睡意很快就涌了上来,恍惚间最后看见的却是那本该从未见过的你的笑容。
“我喜欢你啊,尤西斯。”
温暖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心间,错乱的碎片重叠又分解,最后的最后看见的是那诉说着悲伤绝望的紫色双眸,发不出声响的口唇让人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你到底是谁?
C5
从悲痛中迫使自己清醒过来,黎恩和菲两人在寻找了一圈ARCUS无果后便就先回到了艾玛的城堡,菲简单和艾玛说明情况后,温柔内敛的她并没有再问黎恩尤西斯的近况,而是把重点转移到为什么尤西斯会不记得士官学校的事上。
“艾玛,你有什么头绪吗?”
黎恩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该属于尤西斯的校服,而成对的耳钉则被他收进口袋。
“让我想一下。”
艾玛转身,单手托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搞不好和我…姐姐有关系也说不定。”
“艾玛的姐姐是…密斯提小姐?”
“嗯,是的。”
“可是她现在不是在帮C…库洛的忙…不,难道说这都是他做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而且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姐姐的那份药,如果服药者不是自愿服下的话是不会有效的。”
“自愿?这怎么可能?!”
听艾玛这么一说,黎恩又再次慌乱起来,在士官学校和尤西斯在一起的记忆又像是龙卷风一般哗啦啦的在脑内盘旋上升。尤西斯想要忘却这一切?他想要忘记我?这怎么可能?他哪里是会逃避过去的人?!他那般极强的贵族尊严怎么会轻易选择去忘记?就算是情况所逼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摆布才对!难道是说他那里发生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以至于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无法控制只能出此下策?!
“黎恩?”
连续叫了几声,艾玛才把黎恩从慌乱和不安中给叫醒过来。平日那充满生气的深紫色眸子此时已经看不见那份光彩,太多会让人崩溃的情绪环绕在他周围,艾玛很是担心,不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使他注意到自己。
“啊…对不起。”
言辞闪烁间黎恩低了低头,艾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把自己的那份不安按进心里。作为女性也作为从以前就知道黎恩和尤西斯关系的人,艾玛此时也感到无比心痛。一想到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很可能就是自家姐姐,艾玛也更是过意不去。趁黎恩沉默,艾玛再出一计。
“黎恩,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们不可以放任他继续忘记,必须要让他想起来。”
“可是…”
尤西斯的性格人品,黎恩是十分清楚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做自行消除记忆的事。如果真的是尤西斯自愿这么做的话,那很可能是当时的情况危险到尤西斯不得不出此下策才是。一想到尤西斯搞不好现在处境极其不妙,黎恩更是攥紧了手上的外套,咬牙间飞速的转动脑筋思考,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黎恩,骑神在这里暂时都不会有危险。找回他要紧,我们得尽快让尤西斯想起来。如果确实是姐姐配制的药水的话,那只要尤西斯连续不服药就能记起来。”
“…等等,你是说尤西斯应该有在持续喝那药水?”
“对,应该是的。第一次的药剂比较特殊,能精准的忘记在士官学校的事情的话,那药水很可能是经过改良了。但按道理说有一次不服药,他就应该能想起来一些。”
“不…等下艾玛。”
黎恩又想了想,开口。
“尤西斯他忘记了的话,是什么理由让他长期服药?”
“那倒也是…对了,刚才你有说过,路法斯他也在是吗?”
“嗯,看见他出门我才进去的。”
思量了一会儿,艾玛推了推她那小圆眼镜。
“如果是路法斯在监管或者劝说尤西斯的话,那事情就说得通了。”
“路法斯?他让尤西斯吃药的?”
“不能这么断言,也可能是尤西斯的意思也说不定。总之黎恩,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去见见尤西斯。”
“确实。我也…还想再确认一下。”
如果尤西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如果真的是路法斯在监管的话,如果他的情况已经危险到不得不消除记忆才可以的话…
那我就算使用武力也要把你带出来。
再次和VII组的人商量一番,又联系上马奇亚斯后,黎恩稍作休息就起床。亲手一点一点的把尤西斯的外套清洗干净,尽管外套已经破损了好几处地方,可黎恩依然就像对待什么宝物一般轻手轻脚的把外套折起然后放进抽屉。临出门前,他再次从口袋中拿出那两枚耳钉,暗暗发誓。
“绝对要让你想起来。”
把耳钉收回口袋,身着便服的黎恩就下了楼。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待他的不仅仅只有艾玛和菲。
“黎恩。换上这个。”
身材娇小的菲皎洁一笑,举起一件黑色燕尾服给黎恩看。黎恩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衣服似曾相识,可又硬是闹不明白为什么去找尤西斯和换上这衣服有什么关系。
“黎恩,我想你要在尤西斯那边呆久一点,今早盖乌斯就和艾里欧特出去物色了这件。应该和亚尔巴雷亚家的执事制服差不多。”
“执事制服?!难道是让我潜伏在尤西斯他家吗?”
黎恩一脸疑惑的结果菲手上的燕尾服,前前后后打量着。
“万一被发现的话这套衣服也能争取时间。”
菲笑了笑。
“再说,不是很适合嘛~”
只见菲的笑意越来越深,举起执事制服整个人都越来越近,黎恩顿时开冒冷汗。
“那个…班长…?”
黎恩尴尬的望向艾玛,艾玛假装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来。
“确实也能争取逃跑的时间,贵族派现在戒备异常森严,还是小心为上吧。”
“………好吧。”
小小的叹上一口气,黎恩从菲的手上接过衣服乖乖回房间换上。没想到要假扮成执事去见尤西斯,黎恩越想越觉得有点微妙。要见到尤西斯让黎恩禁不住的雀跃,然而昨晚的一切却又是那般的尖锐,尤西斯那句【是谁?】依旧回荡在脑海,黎恩强忍住难过硬是逼迫自己整理好衣领走向门口。从私服裤子口袋中拿出耳钉,黎恩取出淡蓝色的那枚,为自己带上。
不知道尤西斯看到这枚耳钉会不会想起一些来。
再次和菲入侵亚尔巴雷亚家,夜幕初降,确认好尤西斯就在房间读书后,在菲的掩护下黎恩套着绳索从屋顶空降到尤西斯房间的窗前。从小修习剑法的尤西斯自然身手不凡,察觉到黎恩的气息后就把书反过来往桌上一放后就走到窗前,双手抱胸隔着玻璃审视。
“尤西斯…啊,那个亚尔巴雷亚?能,进来说话吗?”
被尤西斯这么一看,原来黎恩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又不知飞去了哪里。身上这身衣服以及这悬吊在绳索上的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很是不妙,不敢大声喊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说话尤西斯能不能听清,这般可疑的见面方式暂且不提,再这么吊着万一被发现的话那整个计划就都要泡汤了。下意识的把尤西斯这几个字脱口而出,黎恩很快反应过来昨晚尤西斯不愿意别人直呼其名所以又赶紧改口,一上来就踩中地雷什么的简直太过糟糕,使得黎恩越来越紧张最后连说话都结巴了。
“哼,又跑来做什么。”
身着灰色T恤的尤西斯冷哼一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手法黎恩很是熟悉,便就自然而然的选择和以前一样的方式化解。
“尤…你也想知道我昨天在说什么吧?先让我进来,好吗?”
眨巴着作为男人来说有些大的翠紫色双眸,尴尬的微笑中嘴角上翘的角度很是小巧。尤西斯想了想,便就推开半边窗户,示意黎恩可以进来。
“谢谢!”
黎恩一晃身体就跳了进来,黑色燕尾服被风吹出美好的弧线。本来身材就偏瘦的黑发男生就像只燕子一样冲了进来,收起绳索,抬眼又不小心和尤西斯对视。还没怎么样,这男生忽然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然而就算在这灰暗的夜色下,他耳边的耳钉也闪耀着漂亮的冰蓝色光辉,尤西斯眯了眯眼睛,顿时意识到那和自己眼睛的颜色很像。
“……………………………”
尤西斯继续盯着黎恩,就像是在审视什么一样。迫于压力,性格较为外向的黎恩深呼吸一下后,就鼓起勇气开口。
“真的,不记得我了?”
“………………”
尤西斯沉默,继续盯着黎恩。黎恩看得出尤西斯对自己有所戒备,也熟悉尤西斯的性格。所以并没有继续消沉下去,而是选择主动。
“我是黎恩,黎恩•舒华泽。”
“舒华泽…”
和初见一样,尤西斯显然对黎恩的姓氏有所印象。
“是尤米尔的男爵。”
“原来如此。身为贵族,你为何要再次来到这里。”
“那是因为尤西斯你不记得我了。”
不小心就直白的脱口而出,无奈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点愤怒的情绪。尤西斯看着黎恩那副无处可气的样子,莫名的只觉得心间有哪里好像变得柔软,可又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奇奇怪怪的情绪都在一点一点的填满那份空洞,仿佛就好像空洞的来源正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连续几日尤西斯也早就觉得自己被这奇怪的空洞弄得有点不大像是自己,所以也想尽快找到问题的症结点。于是思考一番,尤西斯最后还是决定来听听这个舒华泽能说出点什么来。
“喔?你倒是说说我不记得什么了。”
“…好,尤西斯,你不觉得时间不对吗?现在已经快要进入深冬了。”
“…”
尤西斯回想了一下,确实下人告诉自己的日期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大一样。可被哥哥说是才醒过来脑袋还不够清楚再说病得又久等等,尤西斯也没太怀疑这一点。一下子就被这人给说中,尤西斯瘪了瘪嘴,让他继续说下去。
“尤西斯…呃,可以直接这么叫吗我习惯了。你也叫我黎恩就行。”
男生紧张的眨了眨那漂亮的紫色双眼,尤西斯点了点头,示意他别废话快给我说。
“尤西斯最近有离开过这里吗?去城里。”
“没有,这又怎么了?”
“那骑神和贵族派与革新派交战的事情也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
贵族派和革新派交战?这么突然怎么可能?确实哥哥这几天有些忙,但短短几个礼拜事态怎么可能演变成这样?更何况哥哥不可能一点都不说才是。尤西斯很快就用逻辑压制住震惊,确实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走出过这座宅子,但编故事编成这样,也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听故事的人了。尤西斯的脸很快就阴沉下来,黎恩也迅速就察觉到,赶忙追加。
“尤西斯你这从今年4月开始进入托尔兹士官学校就读,和我一起所属于特科VII组。”
“士官学校?”
尤西斯疑问间搜索记忆,确实去年父亲大人就有说过要安排自己去士官学校就读的事。如果没有记错,尤西斯也记得他应该也会在明年1月参加入学考试。记忆中的年份和现在的年份中间是差了一年,其实尤西斯也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记错才对。但无论是问管家还是哥哥一个个都说是自己记错了,尤西斯也只好把这时间差当成是病还没痊愈。
“VII组是不分贵族和平民由奥利维尔王子推进的特别班级,有我,艾丽莎,劳拉,菲,艾玛,还有马奇亚斯,盖乌斯,艾里欧特…后来学长…不,米利安姆和库洛也加入进来。我们每周都有特殊实习,坐火车去各个地方遇到了各种事…对了!我们还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你和我说过亚尔巴雷亚公爵和你妈妈的事情,马奇亚斯被带走然后我们一起在下水道救他出来。啊啊对了那个马奇亚斯是帝都市长的儿子,当时贵族派和革新派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下水道?怎么可能?”
被讯息量巨大的字眼一个接着一个砸中脑袋,尤西斯只觉得事态似乎快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了。深知自己性格很糟糕,尤西斯觉得自己就算到了什么士官学校他也不会和什么人搞好关系,也更不可能会和别人提及母亲的事。可更让尤西斯觉得奇怪的是,这些话由黎恩说出来尤西斯他自己居然并没有任何怒意,母亲和出身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铭刻在心中的烙印,尤西斯知道自己脾性,要是往常的他不可能被人揭了伤疤还能毫无所动。可就在眼前,这些本该让自己生气的话经由这人口说出,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这简直…只能说是太蹊跷了。
“而且…”
黑色的短发在月色下闪耀出一层深蓝色的光辉,仿佛是在掩饰表情一般,他低了低头。
“后来我和尤西斯交往了,所以…那个…我们是…恋…人。”
“…?!”
话音刚落,尤西斯整个人都僵住一动不动。黎恩偷偷看了一眼尤西斯就把目光放到地上,沉默中又不甘心的抬起头来,却见尤西斯还僵在那里石化状态,连动都没动。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的!!!反正你也不记得了,好,好了!我…我…你…就当我…那个…”
顺口就把自己和尤西斯的事说出来可又没考虑到尤西斯没记忆,黎恩又想让尤西斯不要介意可又无法反驳或者对尤西斯在这种事上说谎。纠结间脸更是噌噌噌的越来越烫越来越红,尤西斯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月光下帅气的面庞身材等等都让他简直耳朵都要冒出烟来。然而同时尤西斯也震惊了好一会儿,僵硬间只见对面那据说好像是自己交往对象的男生脸通红越解释越不清楚不说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蹲到地上,便就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张口,驱使自己说点什么。
“我没有和你…交往的记忆,可是…”
被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一炸,就算是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也被炸得眼冒金星。纠结万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谓男同志之间的交往又是怎么样他和这个叫做黎恩的人又有过什么样的事交往到哪一步了等等等等都在脑内在猜想和妄想之间盘旋环绕。这个黎恩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演戏,身为贵族的素养也让尤西斯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但具体要说什么或者想要说什么尤西斯已经快要不知道了。然而就在尤西斯僵硬之时,一道尖锐的敲门声忽然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尤西斯少爷,我泡了壶茶给您。”
尤西斯和黎恩顿时一个机灵,黎恩吓得更是整个人都往窗边摸。可紧张之间绳索根本就系不上不说刚才还在面红耳赤中的黎恩紧张到手抖的不行。刚才还在全力反应过来找回自我的尤西斯也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所谓贵族的矜持和二少爷的威严都一下子被打乱,他看黎恩手上那绳索一时半会儿系不上,就赶紧镇住嗓子拿出往日的语气说道。
“等下。”
“是的,尤西斯少爷。”
门外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黎恩和尤西斯一个对视间,尤西斯指了指右边的衣橱,做了一个口型。
【进去】
黎恩收到尤西斯的讯息,撒腿就冲到衣橱前打开出门又钻了进去关上门。见黎恩藏得挺快尤西斯不禁笑了一下,走到门口。
“进来。”
“是的。”
管家进门,尤西斯也尽量保持自然。刚才那什么交往不交往的事也再次回归脑海,然而最后那个黎恩从脸红羞怯再到仓促逃离关上衣橱轻手轻脚的样子又是那么有趣而又生动,没把心思放到沏茶的管家身上,尤西斯拿起书假装起来,却不禁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
“尤西斯少爷,您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了吗。”
从小看着尤西斯和路法斯长大的管家语气温和的问道。
“…………………..?”
尤西斯惊讶的抬头看了管家一眼,又低下头去,笑意却越来越浓。
“没什么。沏你的茶。”
6
待管家倒完茶又寒暄了两句,一直抱着书的尤西斯态度也缓和下来,管家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少爷并不想被打扰,便就放下茶壶毕恭毕敬的关上门离开了。
【吱啦】
身处衣橱内的黎恩察觉到管家的离开,推开衣橱门缝确认情况,环视一圈确认没问题就正准备出去,可或许是下意识作用又或者只是自己不小心,抬眼间黎恩忽然和尤西斯对视上,先前还看书伪装着的尤西斯再次把手上的小说倒扣在桌,缓和下来的笑意也在和黎恩对视的那一瞬逐渐收紧转为常态。
“刚才真是谢谢了。”
“哼,我还有话要问你。”
黎恩笑了笑,心想尤西斯现在的反应也挺令人怀念。确实,对于失忆了的尤西斯来说,自己也不过只是见过第二面的人而已。心痛归心痛难过归难过,但本来这方面性格就有点问题的黎恩比起自己的心情,还是更加关心尤西斯的感受。【刚才那一连串问题下来,就算是尤西斯也会不安吧?】【我该怎么样才能帮助尤西斯恢复记忆?】等等这样那样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黎恩的脑海,思考之中,黎恩正巧注意到尤西斯那本放在书桌上的小说,小小的惊呼一声。
“这…这不是《平民骑士》吗?”
“你看过?”
“嗯,在士官学校,尤西斯推荐给我的小说。很有趣。”
黎恩点点头,又说。
“尤西斯现在再看第几卷?”
“24卷,怎么?”
“其实现在已经出到30卷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尤西斯犹豫了一下“但我记得只出到22卷。”
“那是因为…尤西斯你可能是失去记忆了。”
黎恩犹豫再三,还是直说了出来。
“…….?我失去记忆?不可能!”
这个叫做黎恩•舒华泽的家伙从一开始总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了】,从一开始说到现在下来弄得尤西斯也懒得去纠结黎恩的说辞,而且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似乎都总是和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有联系。难道自己是真的失去记忆了?时间和连载进度确实和记忆有出入没错,但仅凭这些,尤西斯并不会轻易就相信黎恩的话。比起一个才见面每两次的“恋人”,尤西斯还是觉得哥哥路法斯的【记错了】和【生病】更加值得相信。
“尤西斯以前说这本书的主角的理念你很赞同,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赞同一样东西,所以我当天就看了…啊,那个…当然就算不是这样只要是你推荐的说过的我都会…….”
本想表达的让现在的尤西斯容易理解,可黎恩又想起以前和尤西斯的那个【说实话】约定,便就匆忙中赶紧改口,道出事实可又再次在意起尤西斯失忆的事情,失去记忆的恋人何止是那些约定,他一开始甚至连眼前站着的人是谁都不清楚,黎恩既想遵守约定又急着顾及恋人心情,越说越乱越解释越不清楚,头又禁不住低了下去生怕被对面的他发现自己的纠结,像以前一样骂自己蠢,可就在这分秒间,又一阵敲门声在两人不远处想起。尤西斯边拿起书边示意黎恩继续去里面躲着,但没等黎恩来得及跑去衣橱,门就开了。
“我有让你进…?父亲?!“
尤西斯话说到一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一听【父亲】二字黎恩也吓得停下脚步,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了?路法斯呢?“
“他出差去帝都了。“
金短发梳的整整齐齐,尤西斯的父亲亚尔巴雷亚公爵环视四周本是要寻找自家长子,却意外在角落发现一名居然没鞠躬敬礼的执事,正拿着茶壶,姿势还僵硬得很。
“是谁带你的?见到主人不会行礼吗?“
亚尔巴雷亚公愤愤道,边说边理了理手套。
“对…非常抱歉!“
被尤西斯父亲训得一个机灵,黎恩压低声线,急忙把腰弯道九十度,手上的茶壶也来不及放好,瓷器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大房间里也异常响亮。站在一旁的尤西斯深觉情况不妙,要按照常理,尤西斯本不该袒护黎恩这般来路不明的家伙。可也不知是怎么的,尤西斯下意识往父亲那里走了一步,面朝父亲开口道。
“我刚才让他倒茶。“
冰蓝色的眸子看似平静,就像是在掩饰紧张一样直盯着父亲。亚尔巴雷亚公爵看了眼尤西斯,眼神一变。
“哼,你也学会袒护下人了。还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公爵抬了抬下巴,又居高临下的看了黎恩一眼,就转身走了。
“你就慢慢养你的病吧,不许惹麻烦。“
“是的…“
没等尤西斯说完,亚尔巴雷亚公爵就自己走出房门,站在门口的管家一个敬礼,帮尤西斯关上门就离开了。
“父亲。“
可尽管已经看不见背影,尤西斯也还是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见门关上,他才得以松口气。转身,黎恩那弯着的腰也得以解放,他把那沉重的陶瓷茶壶往桌上一放,却见尤西斯的茶杯里已经几乎完全空了。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黎恩又拿起茶壶,帮尤西斯倒茶。身着深黑执事制服的他靠在桌边,未经训练的姿势显得有些随意,就像是在为老友或者熟人倒茶一样。说来也奇怪,黎恩这番倒茶的样子恍惚间让尤西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究竟是哪里尤西斯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把对【刚才父亲大人的态度你为什么不吃惊】的疑问抛去脑后,也想缓一缓的尤西斯接过黎恩送来的花草茶,小酌一口。
“不错。“
“谢谢…对了我们说到…小说!“
黎恩见尤西斯缓和下来也腼腆的笑了笑,回想了一下。
“总之,后来我也喜欢上这套小说。因为里面的主人公…就是那个叫菲尔的,很像尤西斯。”
“像我?”
尤西斯想了想,显然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尤西斯会喜欢这本小说大概也是因为里面人物的经历正式尤西斯所理想的,而他面临的问题也和你的很像吧?…啊是、说起来以前也这么和尤西斯这么说过结果…”
“哪里像了?”
那仿佛天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声线此时显得更加冰冷,可黎恩却觉得怀念。
“不…果然尤西斯就是尤西斯呢。”
“什么意思?”
黎恩咯咯偷笑了一下,回避尤西斯的疑问。
“…喂…哪里好笑了,快回答我的问题。”
贵族少爷的命令很少有人不听。没想到会被这样开玩笑,也更没想到自己居然生不起起来,尤西斯顿时有些扎不稳脚跟,语气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好啦好啦~”
“什么好了?!快说!”
“因为…”
见尤西斯也被自己弄得不知所措起来,黎恩也慢慢放下紧张,面带笑意假装咳嗽一吓正经起来,小小深吸一口气开口。
“因为以前我也这么说过尤西斯也这么回答了。”
“你这家伙…胡…”
第一次被只见过两面的人捉弄到这个地步,尤西斯正想狠狠否决,可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卡在关键词就硬生生出不来了。【胡说】这两个简单的发音一瞬变得不再如往常那般轻松,尤西斯觉得很是奇怪。这种感觉很类似于背叛,或者说,一旦说出这个词尤西斯就会背叛某些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这种莫名其妙来源不明的东西十分令人在意,只要遇上这个黎恩,很多本该在掌握中的事好像一下子都脱离自己控制。难以解释说明的东西越来越多,这让尤西斯不得不开始一点点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失忆了。
“尤西斯…?”
然而在尤西斯思索之时,黎恩也察觉到尤西斯气氛变化很快收起嬉笑,紫色眸子中逐渐闪耀出属于关心的神采,尤西斯也注意到。在社交界看过太多虚假的眼睛,聪明如他,他很快就知道黎恩并没在说谎。
或者谨慎一点来说,尤西斯看得出黎恩是个好人。
“你说我是失忆了?”
尤西斯郑重其事的问道。
“嗯…”
黎恩点点头,神情未变。
“你说我和你在士官学校是同学,然后我们…交往了?”
“对。”
黎恩又点点头,补充。
“没错。我是你的恋人,正式交往了三个月。”
“贵族派和革新派已经公开对抗了?”
“嗯,我从尤米尔坐骑神过来的时候,受到铁道宪兵队的袭击。”
“骑神是什么?”
“骑神是我们在士官学校旧校舍发现的古代遗物,我好像有驾驶员的资格。大概和我小时候失忆有关系吧。帝国解放战线的领导【C】也是驾驶员,他在宰相发表不允许克洛斯贝尔独立演说时暗杀宰相。”
“克州独立?宰相被暗杀?驾驶员…?骑神是…类似于飞艇的某种装置?”
“哈哈真不愧是你,没错。能够和骑神对抗的,只有骑神。”
想起库洛的事,黎恩干笑两声。
“那帝国解放战线是什么?”
尤西斯看得出黎恩的情绪逐渐沉重起来,继续追问。
“是一个恐怖组织,主要针对铁血宰相。现在王宫和士官学校都被他们占领,由于暗中是贵族派在支持他们,所以这里才会这样风平浪静吧。托利斯塔和帝都已经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下,士官学校也已经全员被俘,只有少数贵族学生得以赦免。”
“…?!”
从黎恩口中,爆炸性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到尤西斯那里,让他连话都没说出来。过上好一会儿,尤西斯才压抑住难以置信的心情,问起他最关心的事。
“贵族派和恐怖分子在一起?”
“表面上没有公开说过,但当时恐怖分子的仿造品是用贵族的船运到帝都。尤西斯的爸爸,阿尔巴雷尔公爵应该是参与此事的。至于路法斯…我并不清楚。”
“父亲大人…….暂且不提,哥哥他不会和恐怖分子同流合污。”
尤西斯想了想,语气虽然坚决,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些别的情绪。才和士官学校的同学汇合还没多久的黎恩了解到的消息其实并不详细,虽然他和尤西斯一样想去相信那位做人做事悠然得体路法斯不会为了权力和恐怖分子合作,可眼前尤西斯失忆的事却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路法斯从中扮演的角色。昨晚黎恩也想过路法斯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在保护尤西斯,但就算是这样,轻易操纵自己亲弟弟的记忆怎么都是不对的。
“尤西斯,现在外面的状况很不好。今晚我说的尤西斯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我知道尤西斯你不会轻易相信我…啊啊好了干脆这样吧!!尤西斯,你就当我是说故事好了!”
“你说什么?刚才那些都是你编出来的?”
尤西斯反复咀嚼黎恩前前后后的话显然是还没闹明白,黎恩一个扶额,匆忙中赶紧又改口。
“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千万别和别人说我刚才说的,就是外面的事骑神的事之类之类的。另外其实我现在也到处都被通缉,我也不想连累尤西斯。”
“你被通缉?连累?!”
听到通缉尤西斯并没多大吃惊,可黎恩的后半句话却让尤西斯脸都黑了下来。
“我还没弱到会被你连累的地步。”
“我我我知道了啦!!先,先冷静下来尤西斯!”
没想到戳到尤西斯雷点的不是被通缉而是怕连累他,黎恩紧张之中又深深切切的再次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确实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想起那些在士官学校两人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黎恩灵机一动,提议道。
“尤西斯,我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明天?你不是被通缉吗?”
“晚上…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可以吗?”
黎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哼……也好。”
尤西斯眼看这家伙又要羞涩起来,又想起刚才恋人关系和外面恐怖分子的那番话,便就很快答应下来。
“关于你那番话的真实性,我需要验证其真伪。如果让我发现是假的,身为贵族的你是明白会是怎样的下场吧?”
“我明白,我向你发过誓,永远对你说实话。“
黎恩左手摊平举至耳边,尤西斯笑了一下。
“很好,你走吧。“
“好。“
黎恩点点头,转身去系绳子,尤西斯歪了歪头,不听话的浅金色刘海盖住点眼睛,叫住那个毫无自觉的人。
“你不问我会不会把你的事抖出来吗?“
“不用。“黎恩笑道。
“我知道尤西斯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且就算尤西斯你说出来了,也没关系。“
说完,黎恩自己打开窗户绳索往上一扔,转身朝尤西斯又是一个笑容。
“明天见,尤西斯。“
没等尤西斯反应过来,黎恩就又像燕子一般飞走了。空留尤西斯一人愣在窗前。
“这个笨蛋…“
真是,在搞什么。
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但又确确实实是记忆中的第一次,尤西斯感到如此这般烦躁到不能自抑。
翌日,想好几种可能性的尤西斯难得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自己走出房门。和熟悉的管家寒暄上几句后,尤西斯故意去了平日自己不怎么会去的厨房,站在了厨房门口。每天清晨,厨房里的几位厨娘和固定的大厨总会为自己和哥哥忙碌。饭前的厨房往往都是喧嚣而吵闹的,尤西斯推开一点房门隐藏气息,静静观察里面人的谈话。
“你家儿子最近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大厨对一个棕发厨娘道。
“甭谈,早就吹了,现在我让他呆家里不让他出城。“
“唉…也是啊,那姑娘我记得是帝都的?“
“是啊,那姑娘也蛮好的,长得漂亮人也不错,那天那姑娘来我家烧饭,那叫一个香啊~可惜了真是的。“
“怎么了?不会是【那个】原因吧?“
“…是啊就是【那个】,那女孩全家都搬去北方了,我儿子总不能跟他们去北方吧?而且据说那孩子的大哥是铁道宪兵队的,搞不好是被他知道我在这里做工了吧…唉…我是劝他天下何处无芳草,前天才和那小子吵。“
铁道宪兵队所属的革新派是和公爵家所属的贵族派对立没错,可尤西斯的记忆里两者并没有关系差到影响一般平民挑选婚事的地步。然而接下来的话,更让尤西斯起疑。
“喂喂,据说【那玩意儿】要在巴利亚哈特巡逻了。“
一个下级厨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鸡蛋。
“什么?【那玩意儿】要来这里了?那我们还有安生日子过么?!那东西宪兵队的人都没打…“
“嘘!!大少爷都说了不可以提这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少爷这会儿还不没起床呢~话说那东西要来我们这儿了,那这里岂不是也不安全了?!真是的好好的帝国给弄成这样子,民不聊生啊…“
“就是!什么解放战线,我看根本就是捣乱战线!!“
“嘘!叫你不要乱说了!!快点煎蛋都做好了!!“
“好好…唉…好日子要到头咯……“
察觉到一个厨娘要进来,尤西斯赶紧闪身离开厨房。虽然关键词都没被明确说出,但【解放战线】和昨晚黎恩所说的【帝国解放战线】也未必太过重合。【那玩意儿】指的就是骑神的事暂且不提,最让尤西斯在意的还是话语中的那些不安信息,革新派和贵族派的纷争明显已经影响到平民,【巡逻】和【安生日子】也都让人不得不联想起昨晚黎恩所说的【现状】。
梳理结合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尤西斯开始不得不设问:
这些众人皆知的事,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还是说是真的是【不记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哥哥为何要欺骗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7
疑问归疑问,用过早餐后,尤西斯从佣人那里得知三天内哥哥都无法回家的消息。要是以往,尤西斯一个人也可以单独调查,又或者是走下水道偷偷溜出去看看那个叫黎恩•舒华泽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可越是关键时刻往往就天不遂人愿,亚尔巴雷亚公爵—尤西斯的父亲似乎今晚就要在家里举办专门招待伞下贵族舞会。由于路法斯不在,尤西斯自然而然的就要担起亚尔巴雷亚家公子的责任,乖乖的为舞会忙碌。
换上下人刚从帝都取来的礼服,丝毫没找到机会休息的尤西斯终于能用换衣服的时间喘一口气,把用料讲究的深色衣襟环绕在脖颈上搭上暗扣,比起自己的事自己搞定的尤西斯,尤西斯一想起上午父亲大人那所有事能推则推的样子就烦躁不已,另外那个黎恩•舒华泽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今晚这里要举行舞会的消息,他身手应该不赖,只是今晚邻邦军的几位将领也回来,如果他还真是个通缉犯,只怕他会自投罗网。按常理,像黎恩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早该尽快通报给邻邦军就好,可大概是想要通过他了解自己的处境,又大概是什么别的理由,总言而之尤西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要怎样应对那个昨晚冒冒失失闯进这里的那个人的各种可能发生在今晚的状况。
今晚也要来的话,他人应该还在巴利亚哈特才是。如果他真的被通缉的话,除非伸手极好又有同伴相助,不然他不可能躲过邻邦军的搜查。另外考虑到他好歹也是男爵家的人,尤西斯就更加好奇那家伙到底是惹了什么事才会被贵族的军队给通缉了。
想着想着,脑海中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冒出那个叫做黎恩的人的点滴,他那些说过的话语,亲切的语气,清爽男生的嗓音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浅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隐约泛着些酒红色的光,利落的短发左右分开,白净的皮肤和傻乎乎的样子都让他散发出些带有东方色彩的草食系男子气息。像只燕子一样什么都不想就潜入进来,匆忙中笨手笨脚躲衣橱的样子简直好笑,青涩中处处犯傻,不懂得怀疑别人也没给自己留个台阶下。让尤西斯只觉得万一自己真向邻邦军的人通报,光凭他的心智是几乎逃不掉的。毫无自觉又可疑的要命,简直是蠢货中的蠢货。
“…….哼。”
用一如既往的【哼】来掩饰住快要爆发出来的笑意,尤西斯担心归担心,可自然而然的还是在心里燃起一支【想快点再见到黎恩•舒华泽】的火苗来。收拾好衣襟,勉为其难把礼服大衣上所有扣子和繁琐的装饰都给扣好了。尽管来场的贵族都是亚尔巴雷亚家伞下的人,可尤西斯也有自信能谈谈他们关于外面现状的口风,特别是关于帝国解放战线和邻邦军的情况。昨晚思考再三,尤西斯也曾考虑过哥哥是否是在用这种强硬的方法保护自己。贵族派要是和恐怖分子混在一起,那在道义上我们就已经输给了革新派,如果黎恩又真是自己的同学而且还在交往,那情况就更加糟糕了。他不打算去责怪那个从来都爱护自己有些过度的哥哥,只想一个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哥哥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尤西斯少爷,老爷找您过去。”
总是跟随在父亲身后的执事长轻叩几下房门,在外面说道。
“来了。”
把黎恩的事塞进心里,尤西斯扣好袖扣,就出门了。
与此同时,在位于巴利亚哈特郊外的艾玛的城堡内,黎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在这石器的破败礼堂中擦拭起自己的爱刀来。特制的纱绒布折叠摊平放在手掌之上,自然握住从下往上一点一点为它拭出光亮。擦刀归擦刀,可黎恩的心思却早就飞到那还在公爵家三楼的尤西斯那里,一想起昨晚的种种,黎恩整个人既是开心又是担心。他深知尤西斯的性格,估计他已经对自己昨晚的说辞展开调查,而且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必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吧。
“~~~~~♪”
又想到今晚见面的约定,黎恩整个人都雀跃不已,巴利亚哈特的冬日对于黎恩来说不算不上什么,只让他觉得仿佛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想起昨晚尤西斯看书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漂亮声线和那总能让人无法自拔的淡蓝色双眸,黎恩就不禁开始哼起耳熟能详的歌谣,是学园祭那天尤西斯和马奇亚斯合唱过的那首改编曲的原曲。
昨晚平安回来后简单和大家汇报了情况,大家都纷纷为黎恩很是高兴,用艾里欧特的话说大概就是【有尤西斯在的话就安心多了】。对于这点黎恩自然和艾里欧特同感,如果这次顺利,尤西斯也能恢复记忆的话,黎恩就决定要向VII的大家公布自己和尤西斯的关系。
就黎恩的脾性来说,他也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事对最重要的伙伴隐瞒。而尤西斯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昨晚初见他时,黎恩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尽管确实眼前的尤西斯看起来就像才入学的那时一样,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拿出那份拒人于县里之外的态度,在自己的周围竖起重重高墙,伪装的像是个生人勿进的贵族少爷,让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然而对于黎恩来说,昨天想都没想就系着绳索荡到尤西斯房间窗前,他根本都没想过尤西斯会不为自己打开窗户。
因为,尤西斯哪里是那种人。
把自己被通缉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统统说了出来,黎恩也并不担心会就这样走漏了情报,尽管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尤西斯并不完全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人,但黎恩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相信他就算怀疑,就算内容太过于脱离他的现实,尤西斯也不会随便告诉任何人。
并且昨晚临走前,尤西斯还故意问黎恩【你不问我会不会把你的事抖出来吗】,想起来只让现在黎恩觉得有些想笑。就算现在尤西斯是不记得了,就算他现在和以前一样总在默默的为了大家扮演恶人的角色,就算他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理由去掩盖那些明明拿出来也没关系的事实,黎恩也都早已熟悉习惯了尤西斯这点。
因为我是你的恋人。
而且,我也很喜欢尤西斯这一点。
说出来恐怕只会被骂作【蠢货】,可黎恩还是从心底喜欢尤西斯这个人,喜欢他优点的同时,也把那些或许能称作缺点的部分认作【可爱】。
“黎恩?”
忽然被艾里欧特叫住,黎恩这才从对尤西斯的想念中回过神来。不知何时,那个橘色短发的治愈系少年已然站在自己身前,黎恩慌忙把对尤西斯的那些按进脑海里,可脸上的那份笑容却早就掩饰不住,被看了个明白。
“黎恩心情很好呢,太好了。”
“啊…哈哈哈哈是…是啊。”
黎恩赶紧加快擦起自己的刀来,艾里欧特【哎嘿嘿】小声笑了一下,坐到黎恩身边。
“这下尤西斯也能回来了,再找回劳拉艾丽莎她们,VII就要齐了。真是太好了!”
“说的也是呢。”
终于得以收起对尤西斯的心绪,黎恩回想劳拉和艾丽莎她们。帝国解放战线的势力横扫整个帝国,她们一定也在以她们的方式战斗着吧。
“希望她们一切都好。”
“是啊,劳拉暂且不提,艾丽莎她脾气那么倔,一定没事的!”
“嗯,女孩子们都是很强的啊…”
“是啊劳拉她一个人挥舞那么大的剑居然一点都不喘气简直…啊!对了,黎恩。”
“什么?”
“刚才艾玛出去了一躺回来说,今晚尤西斯他家要举办舞会。”
“哎…这样啊。”
想起昨晚和尤西斯的约定,黎恩心想舞会什么的想必也是亚尔巴雷亚公爵的主意,尤西斯也估计早上才被告知。如果是这样,以黎恩现在的状况来说按约定去公爵邸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如果是尤西斯的话,大概也会阻止自己去的吧。
“黎恩今晚还是不要去公爵邸了吧…”
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担心的神采,黎恩也明白艾里欧特的意思。思索再三后黎恩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但是……
当天晚上8点,公爵邸。
“那么就请各位抛开俗事,尽情享受吧。”
身着礼服的亚尔巴雷亚公站在人群上方的楼梯上,向笔下贵族军人们举杯一饮而尽。站在不远处的尤西斯也喝下手中的红酒,把杯子递给紧随身后的侍者。无聊的舞会今夜也依旧歌舞升平。
但是今晚,尤西斯决定,要主动去找几个人说说话。
刚要下楼,尤西斯就被几个穿着礼服的小姐们拦住,没等他出声一群女人就叽叽喳喳的聊开了。每次的舞会光是这点就让尤西斯不能透气,可偏偏每当哥哥在时,哥哥总能料理好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所有人,而自己仅仅只自己站在他身后,不用多说上一句话。
路法斯哥哥从来都是那样厉害的人,为了保护我让我失去记忆的话,事态究竟是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尤西斯一边思考,一边开口。
“最近我都没能离开这里,各位知道最近我们贵族派和革新派的动向吗?”
香水味呛得尤西斯都不知该如何开问才好,然而这并无大碍,只要自己是公爵二少,就算不说话一群人都能和你从头聊到尾。
“说的也是呢~好像关系还是那样?”
“啊啦您真会说笑呢,我们怎么会关心这种事呢~!”
“比起这个,我们先去跳一曲怎么样?”
“………………………..”
面前三个女人尤西斯根本就认不出都是些谁来,只能后悔问错人。然而在他沉默之间,周围的女性们一个个都开始邀起舞来,压抑住立刻迈开腿逃离府邸的冲动,尤西斯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打算撤退。
“失礼了。”
可没等他转身,尤西斯忽然察觉到一个满身戎装的男人正在朝自己飞速靠近,紧张间刚才还僵硬的身体来不及闪避,尤西斯只觉得一道犀利的杀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危险!!”
熟悉的呼唤撕裂整个空间,挡在身前,令那份杀气忽然就在自己面前戛然而止,一道漆黑的燕尾飘扬飞舞,肆虐的红点像是北国的雪花一般飞扬下落,白发红瞳的人毋庸置疑就是黎恩•舒华泽,来不及尤西斯反应,他失力,往后倒了下去。
“黎恩!!”
胳膊上的血窟窿咕咕的冒出惨红色的血来,黎恩的发色和瞳色也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尤西斯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抱住黎恩用手死死按住黎恩的伤口,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尤西斯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尖叫和骤停的乐声。
“尤西斯…没事吧?”
“别说蠢话了。”
黎恩挤出些笑容,想让尤西斯安心一般朝他伸出手来,却被他狠狠抓住硬是被他打断。慌忙间,尤西斯咬紧牙关刚想叫人过来,黎恩赶紧握住尤西斯的手摇了摇头。周围人还在一片茫然之中,尤西斯看了一眼那开枪人的方向却见人早已消失。克制住所有惊恐和冲动,尤西斯一手架住黎恩双腿一手抱在他背后,也不管什么父亲也不管什么真相,就这样抱起黎恩夺门而出。
“尤西斯…”
“你被通缉对吧,快告诉我你的藏身地。”
“你没事…就好………..”
“别乱动!快告诉我!!”
跑了好几步都听不见黎恩的回应,慌忙间尤西斯低头一看却见怀中人已经陷入昏迷,上胳膊那个血窟窿还在咕咕冒血,猩红上涨蔓延开来,等注意到时,血腥早已染红尤西斯的上衣。
“喂!!黎恩!!黎恩•舒华泽,快醒醒!!”
“……………………”
无论尤西斯怎么喊,陷入昏迷黎恩的表情丝毫未动,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失去温暖的温度都让尤西斯整个人都丧失了理智,上马,紧紧地把黎恩抱在怀里,尤西斯【驾】的一声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就这么直接冲出了公爵家。
1
午后三点,金沙一般的阳光依旧和半年前一样照亮着这以高雅美丽著称的翡翠之都,身着私服带着满箱行李的尤西斯沉默着接受那占领车站的帝国解放战线人员检查后,便就自己提着箱子走出车站。
推开车站厚重的木质大门,吱啦声间尤西斯忽然想起半年前那个站在前面亲手为所有人推门的蓝黑色短发青年,半年前的实习是尤西斯和那个青年第一次真真正正单独深入交谈过的地方,那晚享用过家乡美食之后就在对面的酒店,他第一次对黎恩•舒华泽这个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然而黎恩他其实也搞不好…
不,或许在那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注意着对方吧。
一贯充满高贵优雅气息的贵族城市此时也像别的地方一样多上了一份紧张感,可话是这么说,这里的帝国解放战线并没有像是控制士官学校那般监控都市里每一个人,商店照常营业,餐馆外面的座位依旧还是有那两三桌谈笑着的客人。尽管国家已经到了这般生死攸关的时刻,但对于养尊处优度过一辈子的贵族们来说,他们似乎总觉得这些百姓和政府的矛盾干扰不了他们太多。而且,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四大名门之一亚尔巴雷亚家的所在地,不管发生什么事,公爵家都会维护伞下贵族的利益。
“哼…”
在心里冷笑一声,尤西斯最后看了一眼上次和黎恩他们住过的旅馆和走过的街道后,就随手把箱往地上一放,自己走下楼梯。
“尤西斯大人,这边请。”
众多管家之一的老人毕恭毕敬的为尤西斯打开这辆绿色高级导力轿车的门,司机则走出来把尤西斯那最大号的箱子给一点一点拖进车里,然而这一切尤西斯看都没看只是哼了一声,坐进车里。
毕竟他现在一点都没法把心思分散到别的事上面去。
导力车很快就发动了,还有五分钟不到尤西斯就要和那一个月没见的兄长碰面,继续回到那个大到让人浑身发冷的宅子里去呆上一段时间才行。身为四大贵族亚尔巴雷亚家的人,尤西斯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让他不得不拿出身为贵族派的姿态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父亲大人摆布,但尽管是这样,尤西斯也都心甘情愿的愿意去接受。
【只要这样可以为黎恩和VII组的同伴们做些什么的话,这点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虽然知道这很鲁莽,但尤西斯还是决定按照之前和黎恩两人的约定先试图和最亲近的人说明自己和黎恩的恋人关系,他不知道等下哥哥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看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从此以后会不会和哥哥的关系变差距离也越来越远,尤西斯很害怕这样,可是如果现在黎恩在身边的话,他一定会这样说吧。
“没事的,详细解释清楚的话,你哥哥一定会明白的。”
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不知去向的恋人的话语一贯亲和的微笑和那手边温暖的体温。只不过一个多月没见,可没有他的日子是那么的让无法人习惯,仿佛心中正在生成一个越来越大的空洞,无论怎么做都好像永远得不到满足,全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那个名为黎恩•舒华泽的存在一样。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次回家一定要找到帮助黎恩的办法。或者再不济也要找到他可能在的位置然后亲自去寻找他,身为四大公爵子嗣,我在的话最起码也能让他的处境尽可能的安全一些,尤米尔地区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他的骑神目标太大万一被发现岂不就糟了而且舒华泽家说起来好歹也是个贵族就算地区偏远了一点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再说库洛那家伙绝对应该派人在全国通缉黎恩了,我得做些什么想办法妨碍住他才行…….
“尤西斯大人,尤西斯大人?”
不知何时管家已经打开车门,连唤好几声尤西斯才从思考中惊醒过来。
“…!喔。”
“路法斯大人正在会客室等您。”
仿佛没看见尤西斯的走神一般,管家只是毕恭毕敬的保持行礼的姿势。
“我知道了。”
短靴啪嗒一声清脆的踏在老家的石砖上,周围仆人的管家们看见尤西斯下来纷纷放下扫帚餐盘低下头来行礼,灰白色石砖堆砌雕刻出的这座位于翡翠顶点的大宅子一直是尤西斯这么多年来的牢笼,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再回到这里,可没想到这还一年没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之快。
深秋的傍晚让位置稍南的巴利亚哈特也开始降起温来,可青葱的花园和怒放的花朵们在园艺师的技艺下保持的比门外似乎更久了一些,尤西斯深吸一口气,熟悉的花卉青草以及红茶的香气扑鼻而入,怀念的让人无所适从。
“尤西斯大人,行李就先放到您的房间了。”
“…是你,哥哥呢?”
“路法斯大人已经在会客室等您。”
“好。”
一想到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被囚禁在这里多久,尤西斯便不去看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单手插在裤子口袋内手指磨搓属于黎恩和自己的耳饰,抿上嘴示意管家打开大门。
“欢迎回来,尤西斯少爷。”
“…………………………..”
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排成两排,整齐的话语和礼节在大厅灯光的照亮下是那么刺眼,尤西斯什么都没说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上二楼,毫不犹豫的叩开了自家会客室的门。
“哥哥,是我。”
“尤西斯,请进吧。”
路法斯不紧不慢的声线让尤西斯顿感安心,一个名为“回家”的字眼也浮现出脑海。打开门,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路法斯站了起来背对夕阳,然而他身边的贴身管家也朝尤西斯行了一礼,尤西斯点了点头,口袋中的手却紧张的冰冷,硬是碰上耳钉的尖锐处才有所缓和。血色夕阳洒在路法斯身边发出星星点点的橙光,华丽精致的绿色长袍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背光而站的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把尤西斯的紧张和那些七上八下的小心思一并看进心里。
“去给尤西斯倒一杯薰衣草茶。”
“遵命。”
管家鞠了一躬,收起银色餐盘就退下了。尤西斯这才走到哥哥身边,抬起头,色泽相同的两对眸子互相对视,开口。
“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门啪嗒一下关上,路法斯示意尤西斯坐下,尤西斯才便坐下。
“我读了你的信。“
路法斯先打开话题,拉住那眼神飘忽弟弟的心绪。
“……….“
“现在士官学校还好吗?“
“除了自由被限制以外,还算好。“
“VII组的课程…不,寒暄就到此为止吧。“
路法斯喝了一口手边的红茶,瓷器碰撞的声音像是在结束那些无所谓的话题。尤西斯这才反应过来哥哥身为士官学员理事之一应该比自己更早更详细的士官学员的状况才是,然而刚才的自己却什么都没想脑袋一片空白回答哥哥的问题。在心中大声警告自己保持镇定和理性,尤西斯沉默了一小会儿,深吸一口气开口。
“哥哥,我此次回来首先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
“什么?“
路法斯笑了笑,显然是有了准备。
“您在信中问我是不是在士官学校遇到重要的人,确实如您所说,虽然有些…奇怪,我也一直犹豫是否要告诉您。“
“喔?是谁?“
笑意更深的路法斯身体往前坐了坐,尤西斯正要开口,却被管家的叩门声打断。
“进来。“
“失礼了。“
还在紧张尤西斯一个机灵,他故作镇定的弓起背,硬是等管家给他上完茶走出去之后他才缓和下来。没想到会紧张成这样的他把手伸向才泡好的茶,本想喝口茶冷静一下,却被路法斯打断。
“是谁?“
“…….!!是…是您见过的,黎恩• 舒华泽。“
“喔?是他,黎恩•舒华泽…他现在下落不明,整个帝国解放战线都在找他。“
“如您所说,所以我想尽可能的找到他,保护起来。“
“呵…我亲爱的弟弟,比起这个,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轻不可闻的笑声过后,也不知怎么的尤西斯看路法斯的表情总觉得这位兄长在自己面前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要说黎恩和自己的关系本来就很难开口,但眼前的哥哥大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只是在以兄长身份开着弟弟玩笑。于是,尤西斯也拿起茶杯喝上一口家里的薰衣草茶,静谧的香气配合红茶丝滑的口感沁人心脾,让尤西斯也放松下来。
“是恋人关系。“
“嗯?恋人?你和那个黎恩• 舒华泽?“
“是他先告白的,我只是…“
“只是…?“
“只是…….我,”
路法斯调笑着,尤西斯却没能注意到这一点,一想起黎恩,一想起那个深色短发紫色眸子身材紧实个头不高,却又总是把远远大于常人的事情一直一直以来都肩负起来的人,尤西斯就会胸口发闷似的疼。如果能够帮他分担一些重量的话,要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我没想到我也爱上他了。”
透蓝色的眸子平静中蕴藏着一股安逸的力量,让路法斯笑容不在。
“你爱上他了?”
“是的。”
简短的两个音节,悭锵有力。
“这样…”
表情如此坚定的弟弟,路法斯是第一次见,这让他一下子想起很多东西,从那个纤瘦多病一言不发的小男孩,到努力读书锻炼自己却又爱躲在自己身后撒娇的弟弟,仅仅不过大半年的时光也只不过去上个学而已,一直都由自己一手照顾培养的弟弟原来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破壳而出不说,原来都已经有了想要度过一生的人。路法斯即是感叹,却又说不出一个字眼。
“哥哥大人,在士官学校的这些日子,关于贵族的事我也想了很多。我认为贵族理应尽责守护自己子民,绝不是去统治压榨他们。在雷格拉姆实习期间,当地平民和领主的关系让我印象深刻,虽然理念并不完全相同,但亚尔巴雷亚家为什么不能成为那样的贵族?”
“尤西斯。”
趁着尤西斯停下,路法斯深吸一口气直接将话题打断。他抬眼确定了一下尤西斯的状态,往后靠了靠。
“尤西斯,哥哥也是这么想的,但父亲大人健在不说,现在帝国解放战线也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们贵族派。那边有数台骑神在,连铁道宪兵队都被打得节节败阵,光靠我们的兵力那是完全不行的。”
“但是如果找到黎恩并且确保他安全的话,他的骑神可以帮助我们打败…….嗯?对,帝国解放战线。”
夕阳已经完全下山,尤西斯看着四周的风景却觉得有些黑。话说到一半一股浓烈的倦意涌了上来,尤西斯硬是坚持了一下才得以想起恐怖分子的全名。奇怪归奇怪,可尤西斯都把这一切归结于这段时间睡眠不足上,继续开口。
“黎恩他就由我暗中来找,我需要一个部队,最好是游击士。他可能去的地方我大概知道一点。库洛…不C那家伙只有里…….啊…嗯?”
思维坚强的紧紧联系在一起,可不可抗拒的睡意却又一次在一次的攻击尤西斯的神经,隐约觉得头痛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的是黎恩温和而又幸福的笑颜…这是…记忆…?什么时候的事?
“尤西斯?抱歉,我亲爱的弟弟,长途跋涉你一定是累了。”
“对不起哥……哥。那我就先回去…”
心想一定要坚持住,尤西斯一个快速起身却没想瞬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路法斯也动作迅速,双手托住尤西斯又轻手轻脚的放下让自己亲爱的弟弟睡倒在沙发上。然而,就在路法斯那金色的发辫和刘海间,难以掩饰的笑意浮现出来。
“我亲爱的弟弟,欢迎回来。”
说着,路法斯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瓶,戴着手套的他手指纤长,指尖轻轻碰开弟弟的唇瓣,把小瓶中的液体不紧不慢的倒了进去。
“晚安。”
2
“啾啾”
几声弱不可闻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仍旧厚重的眼睑也开始有些挡不住外界的亮光。意识混沌之中,尤西斯忽然意识到天已经亮了,就刷拉一下坐起睁开双眼,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嘶…….”
人还没坐稳,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砸的人脑袋发晕。窗帘的缝隙间几束阳光射了进来,耀眼的让人心烦。尤西斯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的房间。抬头一看,不远处的钟摆时针直指正午9点,尤西斯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可理智却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紧张。
明明时间还那么早。
反正只要在这个牢笼里,无论是早起还晚起甚至不起来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不给父亲大人惹麻烦,老老实实让侍从管家之类的跟着,尤西斯其实还是挺自由的。虽然尤西斯也会有清晨骑马或者习剑的习惯,可今天还是免了吧。
【咚咚】
不远处,熟悉的敲门声传来。尤西斯正要下床,却被门外的声音叫住。
“是我,路法斯。已经醒了吗?”
“哥哥,我已经醒了,请稍等一会儿。”
“不,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命厨房做了粥给你,可以放进来吗?”
“啊…好,谢谢您。”
说着,路法斯就走了进来,身着便服的他亲手托着雕刻精细的银托盘,那股令人怀念的香气也令尤西斯有了食欲。这让尤西斯不禁想起一开始来到这个宅子的时候,每当生病,路法斯总是很担心,可后来跟随哥哥修习宫廷剑术和马术后,日渐结实的身体也越来越少得病,哥哥他也因为要继承亚尔巴雷亚家而忙碌起来。像现在这样亲自来探望生病的自己,实则是让人怀念。
“昨天和你聊着聊着就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路法斯放下粥,回过头来,整个人都袒露出担心的神色。
“还好,头还是有些疼,但已经好很多了。”
“唉…那就好。对了,昨天你拜托我的事…”
脚步声在这过于大的卧室中静静回响,路法斯一边观察尤西斯的反应,一边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到尤西斯身边坐到床边。眼看亲爱的弟弟虽然表情未变,可那双和自己相似的双眸中还是流露出不少疑惑的神色。路法斯见尤西斯估计是不会再想起来了,便就笑开道。
“是剑术家庭教师的事,我昨天列出几个人选来,你最后决定了再告诉我吧。”
“啊…对不起。”
“尤西斯。”
路法斯凑到尤西斯身边,神色温柔的伸出手用手背测了测尤西斯额头上的温度,又把手收了回去,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烧应该差不多退了。等下吃点东西就再休息一下,等我晚上回来就一起用餐吧。”
“好。”
看得出兄长的关心,尤西斯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事就让下人通知我。你好好休息。”
“好。”
不知怎么的,尤西斯隐约觉得路法斯的心情忽然看起来挺是不错,可尤西斯也并没深入思考这一点,而是不自禁的像小时候一样责怪自己又让兄长担心。乖乖起床一口一口吃掉哥哥亲手送来的白粥,尤西斯便就换上便服拿起餐盘出门。
“尤西斯大人。”
杵在尤西斯房门前的侍者见尤西斯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伸出双手示意尤西斯把手中的托盘交给他。见状,尤西斯直接就把托盘往前一送,看都没看就往前走了。
“尤西斯大人,身体已经无恙了吗?今天还是在多休息比较好吧…”
接过托盘,侍者并没有退下还追了上去。尤西斯走在前面,被这看似关心的话语给弄得焦躁起来,就好像有什么让自己不能再继续躺在床上,又好像只是因为侍从管得太多似的。
其实从刚才起床到现在,尤西斯一直觉得心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等待自己尽快去做,可具体是什么事尤西斯却完全不记得了。一切的这些违和感都暂时被划分到【因为生病】这个框框里,尤西斯想不出问题究竟出来哪里,整个走廊和窗外的风景都是那么熟悉,从装饰在墙壁上的壁画到花瓶古董的摆设再到每个女仆侍者的站位都一成未变,宛如永远都不会变一样,让人闷得发疯。
“哼,不用你管。给我退下。”
“但是……..”
虽然身后的侍从声音越来越轻,可尤西斯还是知道他步步都紧跟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父亲大人派来监视自己,无论是发火还是怒骂甚至动武尤西斯都赶不跑这些个盯梢的。可越是这样尤西斯就越是怒火中烧,那个想说什么就让下人传达能一年都不来亲自看自己一眼的父亲大人,偏偏就爱用这整屋子的下人来日日夜夜看住自己,就像生怕自己这个混血的儿子随时会干出有损他名誉的事一样。
“去散步而已,有事我会让人转告你的。”
尤西斯停下脚步回头瞥了那侍从一眼,就往楼下去了。
时间还未过中午,尤西斯走下大厅又从后门出去来到庄园内,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经显现出颓势,一阵寒风也在尤西斯开门的那一瞬间刮了进来,让那绷紧的脑神经也再次咚咚疼了起来。原来天气已经这么冷了吗?尤西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细想,只是走下台阶四处看看。
【怎么有种好久没回来的感觉…】
尤西斯在心中发问,却又深深觉得问题的答案正深陷某种空洞中无处搜寻。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尤西斯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违和,就好像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一直都需要填满,很多很多本来应该在的东西现在都不知上哪里去一样。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过,尤西斯在整个花园饶了两圈,看着那些颓败着拉耸着头却又被支架和细线硬是缠绕固定的花朵们,先前莫名的焦躁又再次燃了起来。
“尤西斯大人,外面风这么大,还是早点回房吧。”
“用不着你管。”
“可是…您也知道,老爷吩咐下来,这段时间都要看紧您。”
“喔?父亲大人?”
尤西斯眨了眨那海蓝宝石般的双眼,视线一斜,嘴角却上翘起来。
“他又担心我这个不孝子会给他惹麻烦?”
“…啊…那个尤西斯大人老爷也是关心您…….”
“关心?哼,这种说辞,我早就听腻了。给我退下。”
“尤西斯大人!小的真的没办法…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我…”
身材高挑的青年对着尤西斯低三下四的都不知道鞠了多少次躬,尤西斯默默看着青年拼命咬着牙关双眉紧凑的谢罪,顿时深感自己太过感情用事,眼神避开,酝酿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我明白了。”
“谢谢尤西斯大人!!谢谢您!!”
高个子的青年激动地一个劲的感谢,弄得尤西斯也只好脚步越来越快的回去。刚才自己怎么和那种贵族一样居然为难起下人来,贵族的义务不应是用来欺负这些平民百姓,尤西斯一边稍稍摇头一边自责起来,作为公爵家的人自己还远远不够,距离自己理想的贵族,现在的自己还差太多了。刚才居然连情绪都控制不了,还差点拿这些为公爵家尽心尽力的下人出气,就算病的再厉害,尤西斯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就算要出气要反抗,最起码也要让父亲大人知道才算话。
“嗯?”
那个长年以来无视这个不孝子的父亲,那个仗着贵族的名义让母亲和舅舅那么辛苦的父亲,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注意到我,来个痛快?
“哼,你过来。”
尤西斯在心里冷笑了笑,建立起一个报复的计划。尽管他本人也觉得这太愚蠢鲁莽,可现在能够掩盖住心里那份空洞的,也大概只有这个了。
三天前,尤米尔。
以温泉文明的北国此时已经连日下了好几天的暴雪。结束今天训练,黎恩在山林中稍作休息,便就和已经成为朋友的塞利奴聊了起来。
“VII组的大家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的离别太过于突然,迫降在尤米尔山林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把骑神藏在山洞后就偷偷潜回家见了父母。帝国解放战线的势力虽然还未正式侵占这里,但父母早就听闻发生在帝都以及士官学校的事情,看见自己平安回来,自然就先是一番感动的再会了。
随后,骑神被安顿到家里后山的山林中,在塞利奴的指导下,黎恩也开始了日复一日艰苦的斯巴达修行。连续几个月的训练效果卓群,尽管黎恩每天还要承受随时会被抓伤的风险,但他已经有了与库洛…不,C再度交战的信心。而且伴随着分别时间的变长,心间的那份思念也越长越凶,就像藤蔓一般缠绕着心脏,让呼吸和心跳间都在想念那个人的事。
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恋人:尤西斯•亚尔巴雷亚。
据父亲那边的消息,士官学校被帝国解放战线占领后,不断的有贵族和他们交换条件来换取自家孩子的自由。帕多里克也早就回家,那所谓帝国解放战线其实是贵族派在支持的谣言也不胫而走,黎恩知道尤西斯不是那种会轻易低头认输的人,他也一定正在以他的方式抗争着。
或许此时,那个金发碧眼的帅气恋人正在喝着红茶看着书,又或者正在和VII组以及教官们策划着什么吧……
塞利奴曾今不止一次的说过,骑神不止只有这些。特别是像自己的和C手上的高级骑神,其实都和精灵信仰有关。尤西斯的故乡以前好像也有过精灵传说,说不定尤西斯他也能坐上骑神,像以前一样和自己并肩作战…….而且尤西斯的身份,能帮助我们打听到更多关于贵族派…
“不,不对!!“
黎恩摇摇头,把那些掩盖自己真实心意的借口甩到身后。都这种时候了,黎恩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恋人分开,想要继续像以前一样尽可能的在一起而已。当时走的匆忙,黎恩连耳钉和尤西斯的信件等等都没来得及带走就被骑神给送去了尤米尔。只身一人除了思念连一个信物都没有,满脑子里徘徊的全都是那大半年间的过往,尤西斯的话语那些两人一起走过的地方去过的书店一起读过的书他的眼睛轻轻呼唤自己的双唇等等转来转去简直令人发疯。如果在继续这样除了忍耐别的什么都不能做的话,黎恩真觉得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看见尤西斯的幻觉。
“黎恩。”
塞利奴踩着优雅的猫步,纵身往黎恩身后的岩块上一跳。
“…!!什么?”
赶紧把对尤西斯的思念给塞到脑后,黎恩惊道。
“嗯,没什么。只是看你表情太傻。”
“哎?什么啊…塞利奴你才是,走路都没声音。”
“你早该感觉到我来了,自己没注意到还怪我。哼。”
“…………………………………….”
塞利奴又绕着黎恩走到黎恩前面,却见那个刚才还想要辩驳的人忽然没了声音。抬头,正好对上黎恩低下来的那张苦脸,也不是不知道理由的塞利奴无奈的看着黎恩。很快,黎恩也像是看明白塞利奴的意思一般,挤出了些笑。
“对不起,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总是喜欢哼两下…哈哈,真奇怪,怎么会想到他呢。”
“黎恩。”
把黎恩的强颜欢笑看在心里,塞利奴换了一副眼神到。
“我知道你和那个公爵二少的事,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心来,以你现在的水平,去找他也不是不可以。”
“哎?!真的吗?!”
紫色偏红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黎恩激动地拳头握紧身体也不禁前倾。看得塞利奴倍感压力的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又跳上岩石,开口。
“我看你再不去见他整个人魂都要没了,偷偷去的话也问题不大。而且这几个月外面的状况也不够清楚。”
“嗯……说的也是,那…那么明天可以出发吗?!”
太过于欣喜,满是激动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如此这般塞利奴更是没了办法。这么长时间也没能实际看到艾玛的状况,在心里一合计,塞利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
黎恩刷啦一下跳了起来就撒欢的跑回家,刺骨的寒风和大块大块的雪花都好像不那么冷了一样,整个人满满的都是能再次见到恋人的喜悦。
尤西斯,等我,我这就去见你。
就像那无数个在士官学校的夜晚一样。
3
晚上8点,公爵邸。
自从下定决心要和父亲大人对着干之后,尤西斯不止一次的要打破禁令出去散心结果都被下人们以死相逼给弄回房里。而且让尤西斯意外的是,不仅是下人,似乎就连那个当年带着自己偷偷出去玩的哥哥和那个好歹还有血缘关系的舅舅似乎都不支持自己迈出这个宅子一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不知是不是病还没痊愈的缘故,尤西斯不仅经常觉得脑袋很沉,而且总是会原因不明的焦躁起来,这让他本人都觉得很是奇怪,按照逻辑常理推理一番,尤西斯目前还是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在病还没痊愈上,尽管他觉得这次病得有点怪,但他还是每天三餐后都乖乖的喝下哥哥命人送来的那小瓶闻起来怪怪的药水。
“尤西斯,还是没什么胃口吗?”
长长的餐桌对面,路法斯放下手中的叉子,优雅的用绣着家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大概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路法斯已经连续几天推掉所有宴会安排来保证晚上能和尤西斯共进晚餐。并且一贯做事细心周到的路法斯更是让连续三日的晚餐都换上了不同的花样,今晚的主题是肉类和一些鹅肝,搭配上厨师自制的酱汁和少许开胃沙拉,长桌中间的花草摆设也被路法斯换成了这锡银古典烛台,父亲暂时都在那个钢铁之都不能回来,索性这座宅子也就暂时成了两兄弟的东西。
“抱歉,难得您每日都陪着我…”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的尤西斯也放下了那悬在半空中未曾落下的刀叉,面露难色。
“无需向我道歉,但为了身体能尽快好起来,多少也吃一点吧。”
“哥哥大人所言甚是。”
微微低下头,温暖的火光在银制烛台的映衬下温和的照亮整个餐桌,尤西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拿起小叉子吃了一口水果,却又忽然有股违和感油然而生,仿佛此情此景都本不应该存在一般。3天以来,像现在这样的违和感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在尤西斯心间,但搜索记忆,尤西斯却又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如既往的宅子,永恒不变的那些个管家侍者,就连衣服也都是那代表着亚尔巴雷亚家的绿色…….要说哪里不对的话,也只有这找不出原因的病状了。
“对了,亲爱的弟弟,我约了帝国最好的医生,他大概明天下午能到达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那些药有没有真的见效,还是让专业的人再帮你看看为好。”
“明天下午…好。”
“我想你这些时间在家里定是很闷,可现在的情况也不放心让你出去…对了,尤西斯,还记得小时候你喜欢的那个南部剧团吗?”
“记得…据说她们三年前就解散了。”
尤西斯不情愿的切下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绵密浓厚的口感中好像缺了点什么,硬要说的话,似乎是缺了点前段时间一直吃到的什么一样。
“她们前两日在帝都开演了她们复合的演出,今天巡回到这里。明晚让她们在这里演出怎么样?”
“在这里?演出?”
尤西斯赶紧吞了口中的牛肉。
“明晚反正我也想放松一下,尤西斯,要不要陪我这个哥哥?”
“…好。”
路法斯满意的笑着,看弟弟疑惑间那双眼露出的那丁点儿兴奋和期待的神情,不禁眯了眯眼睛,优雅之中,默默的把眼前的此情此景印在心里。
“那就这么定了。”
然而同时在帝国北部山区,和父母告别,留下给妹妹的信后,七拖八拖黎恩到现在才抱着塞利奴坐进驾驶舱准备出发。
“对不起塞利奴让你等这么久!!”
“哼,你到底还想不想见你家那个贵族二少了。”
“想想想,当然想了。”
黎恩熟练地拉动操纵杆,视野刷的一下明亮开阔起来,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位思念已久的恋人,黎恩激动地只觉得心脏在砰砰砰砰的敲响战鼓。那天战斗中趴在屏幕对面的尤西斯的话语依旧响彻心扉,最后那番充满斗志的笑容更像是胜利和再会的约定一般。骑神很快就起飞,黎恩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意志坚定思路明晰了起来。
“黎恩,随时做好最坏准备。”
“是,我明白。”
一件多余的行李都没有带,所有的家当除了身上的衣服也只有骑神了。据黎恩所知,帝国解放战线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提高他的通缉加码,估计现在不仅仅是帝国解放战线,整个大陆的人都想抓到他。更何况骑神这个目标简直大的让人无处躲藏,所以现在,黎恩也只能不回头的向前冲了。
把坐标锁定在坐落于近郊都市的学校后山,黎恩把骑神保持在最高高度和最快速度整个人都坐得笔直。如此高空,骑神全身都在和室外空气摩微微发颤。为了保证接下来战斗的能量,黎恩选择不开任何防御和屏障,也没有开口和塞利奴交谈的意思,而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哐哐哐哐】
频率一定的坚固物体碰撞声成了整个短暂而又紧张的旅途中唯一的释放口,保持注视前方的黎恩逐渐合起双眼展开侦测范围,果不其然,这份安宁在黎恩飞离尤米尔的那一瞬就被打破。
“吡——吡——”
“黎恩!”
“我知道!”
刷的一下睁开双目,紫色双眸之中跳跃着血色的光辉,黎恩一手拉动推进杆,很快就避开敌人第一轮炮击。
“导力技术战车?!是宪兵队!”
“宪兵队?”
“黎恩!不用管它,我们直接去士官学校。”
“好!”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会被革新派的人给炮轰了,黎恩自己也猜到显然这段在深山中的日子过得有些太过于与世隔绝了些。飞行一段距离后,骑神又重新回到最高高度,不去想这些想了也白想的问题。
“塞利奴,等下我们把骑神降落在后山,然后怎么办?”
“ARCUS联络…不,不对,黎恩。我们要先确保逃跑路线。”
“逃、逃跑?”
黎恩忽然惊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坐在身旁的塞利奴。
“全员大概是不可能了,能带几个就带几个吧。”
塞利奴也转过头来仰头看这黎恩,宝石一般的猫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带几个?哎?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早点救他们出来吗?特别是那个长得还蛮俊的什么二少。”
“尤西斯不是特别……不,不对!救他们出来是要让大家进驾驶舱?上次不是我爸试过也进不来的吗?!而且被发现了我们要往哪里逃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了啊!!”
“有ARCUS不就行了。既然都把骑神开来了你就听我指挥吧,先给艾玛联络。”
“…?塞利奴你有办法吗?”
“哼,活了这么多年了,见过的场面不比你钓过的鱼还多。给我现在就拨电话!”
“呃…是,是的。”
黎恩默默的在心里吐了个槽,从口袋中摸出ARCUS拨通班长的电话,本想搞不好其实大家的ARCUS早就被没收也说不定,可犹豫之际没过几秒,电话就忽然接通了。
“喂,是黎恩吗?”
“班长?真的是班长?ARCUS没有被没收吗?!”
“学长他们帮我们从新复制了一套,比起这个,黎恩你还好吗?骑神怎么样了?塞利奴呢?”
“哈哈都算还好吧,塞利奴也在我身边,比起这个,等下我就要到学校后山了。”
“哎哎?什么?后山?这是怎么一回事?”
“抱歉…太想见大家就用骑神过来了,刚才才被铁道宪兵队的人袭击过。塞利奴让我先联络你…啊,好,艾玛我开成外放。”
“好。”
“艾玛,带上VII组所有愿意来的人,马上来旧校舍门口。”
“好的。”
“黎恩,一会儿你下去和大家LINK上之后再让他们进来,尽快。”
“嗯,交给我吧。对了,班长,可以问一下尤西斯他还在吗?”
趁艾玛还没挂断电话,黎恩纠结挣扎之间还是问了尤西斯的情况。
“尤西斯上周回公爵家去了,现在一直联络不上。”
“哎…?”
黎恩心里咯噔了一下。
“具体等下汇合了再说,等下见吧。”
“好。”
【吡】
按下挂断键,黎恩忽然往后一靠,垂头丧气的整个人都软在驾驶座上,塞利奴见状一爪在黎恩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气的毛都蓬了起来。
“嘶…好痛!干什么啊!!”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泄气个什么,快给我好好驾驶!”
“好好我知道了…….”
一肚子怨气和失落交杂在心头,没想到尤西斯这么快就回公爵家,黎恩即是郁闷又深深懊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来找他。公爵家的守备之森严,早在大半年前黎恩和马奇亚斯等人都好好领教过了一番,而且这次自己又是被通缉的身份,想必要想和尤西斯汇合将会面临重重困难。
在塞利奴造成的三道伤口的疼痛中找回注意力,黎恩打开隐形结界,很快就降落到旧校舍的后山上。
“结界只能撑1小时,应该够用了。”
“嗯,我马上就回来。”
黎恩按下按钮自己一人独自从驾驶室里传送出来,从后校舍背后一路小跑来到正门,果不其然发现几张熟悉的脸孔。
“大家!”
“黎恩!”
见到黎恩,艾玛和菲两人率先迎了上去,盖乌斯和艾里欧特也跟在后面。几个人见面,笑容很快就在彼此间浮现开来。
“快和我的ARCUS连接上。”
“好。”
知道时间紧迫也明白继续呆在这里随时都有人赃俱获的风险,几人小组暂时都把喜悦之情都收在心底,ARCUS很快就建立好连接,黎恩一个眼神示意便就带上众人飞身往骑神方向赶去。
“黎恩,我先去了。”
可还没跑两步,艾玛似乎已经感知到了什么。黎恩也很快察觉到似乎有四五个身手矫健的人正在向这里包围,不等黎恩反应,艾玛话音刚落人就刷的一下不见了。也不知怎么的黎恩也一下子明白过来,带着剩下的所有人赶路。
【轰隆】
“上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耀着亮蓝色光辉,哗啦啦的树叶花草被来自山间的狂风给吹得形成一道狂暴的屏障,听闻艾玛的呼唤,黎恩手握ARCUS向众人示意,所有人紧握着ARCUS闭上双眼,树叶花草的狂舞让人无法呼吸,可没过几秒黎恩忽然感受不到那狂躁的风了,于是他睁开眼,和所有人一起。
“大家!”
“哇!这是哪里?!”
“是骑神的驾驶室喔,黎恩,快点起飞吧。”
“啊,好!”
和众人对上一个眼神后,黎恩回到了驾驶座上而艾玛则退到黎恩身后,闭上双眼。
“黎恩,先去我那里吧。”
“哎?班长?”
身着私服的艾玛微笑着,朝塞利奴一个示意。
“就在巴利亚哈特的近郊。”
“哎??”
“班长你原来也是巴利亚哈特出身吗?”
艾里欧特惊讶道。
“嗯…这要从哪里说明才好呢…不过,黎恩,接下来就先把他给找回来吧。”
“尤西斯?”
高个子的盖乌斯收起自己的双枪道。
“………..班长….”
没想到这就要去尤西斯的所在地,刚才还备受打击的黎恩忽然一下整个人又再次振奋起来。回头却见向来温婉的班长笑得似乎另有深意,黎恩忽然想起文学部的事,便又不禁的额头冒汗。
“不会是…”
“黎恩,等尤西斯回归了,再向大家说明吧。”
“…….哎?”
“嗯~?”
菲忽然像个小精灵一般窜到黎恩面前,一脸坏笑。
“不,不是的!!”
“哎?黎恩和尤西斯有什么事吗?”
“不是的啊!!!真是的!好了~~大家抓好了,要加速了!!”
和伙伴们再次聚首是那么的让人欢喜,匆忙之中那股掩饰不住的暖流从心头涌起。除了他们几人以外,估计大家都和尤西斯一样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不能现在站在这里,这样那样的背景性格各异的我们曾今以VII组的组名成为一个整体。经历了那大半年在士官学校度过的时光,尽管现在帝国内的战火让VII组不得不分开,可是从现在开始,VII组要重新回归成一个整体。
不能再让C…不,库洛学长继续下去了。
感受到身后伙伴们的力量,黎恩觉得,该是让他还50米拉的利息的时候了。
在艾玛的带领下,骑神飞越过巴利亚哈特,降落在郊外的一片树林。等所有人一头雾水的双脚落地,艾玛似乎小声念了什么,眼前那永无止境的树林间顿时出现了一座石砌的古堡。
“这里是我家,只是现在估计只有我了吧。”
艾玛勉强的微笑着,黎恩握了握拳头,点头。
走进古堡,黎恩顿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用盖乌斯的话来说就是“有股不一样的风”。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但黎恩隐约觉得这里绝对和骑神以及劳拉故乡的那座城堡有很深的关联。
在树林里几个人解决掉了几批魔兽,弄到的素材和路边树上的野果什么的带回古堡,艾玛拿出锅碗瓢盆几个人就一起做起了第一次的聚首饭,不会儿风卷残云一阵,便开始纷纷叙旧交流开来。黎恩心里高兴归高兴,可没有见到最想见的人还是让他很是不甘,察觉到这一点的艾玛最后还是开口结束掉这次聚首,留下黎恩在厨房陪自己洗碗。
“班长…”
看着艾玛用木杖点了一下龙头,龙头就哗啦啦的流出清水来。早在几个月前就见识过隔空点火的黎恩也开始学会见怪不怪,毕竟自己都坐上骑神这种超越常识的东西,艾玛的法术在她不主动说的前提下,黎恩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过多的惊叹和好奇。
“黎恩,关于骑神的事,塞利奴都告诉你了?”
“嗯,差不多吧。”
黎恩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盘子洗了起来,先前的热闹一下子冷静下来,黎恩的口气也听起来有些累。
“还是在意尤西斯吗?”
“哎…”
“那个,对不起…其实…“
艾玛的飘离黎恩,又低下头来。
“之前有一次在后校舍,我看到你和尤西斯在一起…接吻…你们还带着成对的耳钉。”
“啊…….”
被艾玛这么一说,黎恩的脸噌噌噌的红了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匆忙之间黎恩又拧大了一点水龙头,却没想哗啦一下水流一下子变得很大,又赶紧给关小了。
【呲啦】
“哈……..”
“抱歉…”
“不是班长的错啦。”
“那个,黎恩,你放心这件事我没和别人说过。那个…黎恩的心情我也是明白的。”
“是吗…?”
黎恩默默的看向艾玛,弄得艾玛又更慌张起来,急忙推了推大圆眼镜。
“尤西斯的心情也一定和黎恩是一样的。”
“…是,也是呢。”
黎恩擦了擦盘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黎恩,骑神在这里不会被发现。这周围都有结界,一般人不会发现这里。黎恩如果想去的话,就去公爵家看一看怎么样?”
“…?难道是说,是去见他吗?”
“其实尤西斯走之前,有留下书信说会保持联络,可我们到现在都联络不上他。”
“什么?!”
“公爵家的情况很复杂,据说贵族派最近和帝国解放战线的关系不是很好,也可能尤西斯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和我们取得联络…….可是,黎恩。”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班长的话越来越进不了耳朵里,黎恩一个后退差点人都没能站好。本以为尤西斯一定会没事的黎恩顿时整个人都失神落魄起来,回忆夹杂着复杂慌乱的感情在脑子和胸口间横冲直撞,直到慌神之中被人抓住了手,才得以回到现实。
“黎恩,有听到我说的吗?”
“啊…嗯……是…”
“我们会帮助你的,只要配合得好应该也是能见到尤西斯的。之前马奇亚斯有说尤西斯的哥哥路法斯最近的行为很奇怪,黎恩,路法斯也是学院的理事之一,我们应该去确认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说的也是。”
没想到这短短的一个月世间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铁血宰相复活不说,原来贵族派的已经连续打了好几场败仗,现在又听闻尤西斯联络不通,黎恩顿时整个人都紧张担心起来。在自己还没打碎盘子之前把它放到桌上,黎恩沉默间先是坐下又站了起来整个人都转起圈圈来,艾玛也知道把这些告诉黎恩一定会让他心神不宁,可现在已经不是顾及他情绪的时候。
“黎恩,明晚就去见尤西斯吧。我和菲去说一下,估计进去的应该是你和菲,我们会为你做好后援,这里由我和塞利奴守着,找到尤西斯如果情况不对,请把他带到这里来。”
“啊,我明白了。”
黎恩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把屁股放在板凳上,一个人低着头用刘海遮住表情,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艾玛收到后就上楼找菲去了,她觉得黎恩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翌日。
昨晚没等黎恩清醒完,艾玛就带着众人下楼坐下帮助黎恩出谋划策,很快一套简单的潜入计划就在菲的专业指导下建立起来。在和VII组同伴们的商讨中,艾玛看得出黎恩也开始逐渐从打击中恢复,振作起来。
“那么明天就拜托大家了。”
昨晚黎恩留下这句话后就一个人上了楼,可整夜他都没能合眼。为了不惊扰同房的艾里欧特和盖乌斯,黎恩一个人来到露台拿出刀,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空挥,脑子里全是尤西斯的事情。
担心,就连他出事的可能性都不敢去想。黎恩整个人都乱的很,就连被艾玛发现的事都开始觉得并没什么所谓,这个世界上哪里还会有什么比那个人更重要的?被艾玛提及,黎恩不禁回想起两个人的第一次接吻,尤西斯熟练地技巧对比连呼吸都不会的自己简直让人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什么因为是贵族所以这些知识从小都有专门的老师教等等黎恩当时还在心理斗争了好久,可紧接着很快就连这点心思都被察觉到并且更加深入…….好吧黎恩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简直是糟糕极了。
“嗯~~?”
菲眨着翠绿色的大眼睛,侧着身体从下往上,正巧和黎恩那几近崩溃的表情对个正着。
“菲?!”
“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啊大家都到了?那,那,那就出发吧。”
“黎恩,没事吧?”
艾里欧特还是担心的问了出来,黎恩赶紧回过身去,傻笑着挥手说着“没事没事。”
“嗯…….”
“放心,交给我吧。V。”
菲朝艾里欧特和盖乌斯俏皮的举起剪刀手,对着黎恩小恶魔般的一笑。
“行动开始了,黎恩。”
“啊,好。”
一路握着刀,在菲的掩护下黎恩意外地一路平安的入侵到公爵家内,尽管中途被佣人发现,但黎恩发现在说明情况还是会被拦下后就干脆选择用刀背敲晕他们来解决。走过一个走廊忽然有一道熟悉的绿色走过,黎恩想开口却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毕竟来者并不是尤西斯,而是路法斯。
路法斯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他打开的那扇房门里隐约传来音乐的声响,而且里面还有女人们欢笑的声音。黎恩心想搞不好是正举行着什么聚会,便就趁路法斯离开后一个飞身冲到门口,推开大门。
“你是…”
过于大的音乐声率先敲动耳膜,顺着那天气质高贵的声线望去,发问者并不是别人,正式黎恩日思夜想的尤西斯。可当黎恩欣喜间正要回应之时,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谁?”
满腹疑惑的俊脸和浅金色短发都和分别时别无二样,然而大胆的坐在他身上的东亚女郎以及尤西斯本人无比陌生和疑惑的神情都让黎恩整个人都彻底没了魂魄,最初和最后的发问是那么的苍白而又尖锐,戳得人胸口咕咕的冒血。
“是我,黎恩。”
【你不记得我了?】
4
“你是什么人?”
透蓝色眸子在平静之中夹杂了些疑惑,第二次的询问口气也变得严肃而紧张。还杵在门口的黎恩被此情此景震惊到忘却了潜入的危险,口唇挣扎着想要吐出个什么词来可偏偏嗓子根本就活动不起来,倚在尤西斯身上的女郎见状便就起身离开,仅留黎恩和尤西斯两人对峙。
“我,我是…”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尤西斯起身,神色未动,望了一眼门口确定哥哥也没回来后,便抱胸审问起来。
“公然闯入公爵家,做好株连九族的觉悟了?目的是什么?”
“我,我,我我……我…尤西斯…”
“哼?我的名字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
高高在上的冰冷口吻像是把冰锥一般直插在黎恩心头,黎恩紧盯着那位昔日的恋人几近崩溃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那些准备好的再会理想中的温馨都被现实给一锤一锤的砸碎变作碎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环绕在尤西斯身边,熟悉中让人不禁与旧校舍初见的情景重叠。在尤西斯的审视之中,生性坚强的黎恩强行压制住那些漩涡一般乱七八糟的心绪,咬牙。
“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有见过?”
愣了一秒,尤西斯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可其实从门被推开的那一瞬起,几日间一直缠绕在尤西斯心间的那份空洞仿佛一下子变得没有原来那么神秘。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尤西斯隐约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本该很熟悉很熟悉才对。可来来回回搜寻好几遍从小到大的记忆,尤西斯仍旧找不出有关眼前这位黑发紫瞳男生的讯息。然而看他那隐忍般紧咬下唇的样子,尤西斯也感到一种某明的心痛,就像是伤害了什么绝不能去伤害的什么一样。
“VII组的大家也不记得了?”
男生紧皱眉头。
“VII组…是什么?你在说什么?”
要说这人的所说所做都是演技的话,那也未必太逼真了点。更何况冒这么大的风险居然只是来问这些某明其妙的话,这也未必有些太不划算了。疑惑间,尤西斯又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最后又打量了一下那个还杵在门口的男生,叹道。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什么…怎么会?!尤西斯!你真的不记得了?我的事,VII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骑神的事,学园祭还有宰相的事…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都说了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不禁提高声调,被那个男人一说,尤西斯莫名的急躁起来,自己都觉得这副样子不大像是自己。匆忙间,对面的人听到尤西斯的话就忽然静了下来,仿佛是要张嘴说什么一样可又听不见声音,尤西斯就这么看着他,男生又很快低下头去,蓝黑色的刘海掩饰住很多东西,可微微颤抖的身体依旧把那份难以理解的悲伤传递到尤西斯那里。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男生忽然换了一副神情,像是认定了什么一样,几近绝望。
“那…你还记得耳钉吗?”
颤抖着的声线微弱的尤西斯差点都没听清。耳钉?那是什么?
“不知道。”
“啊…是吗。”
平淡中嗓音干瘪而又沙哑,带着一点哭腔的声线低沉的就像是承认了什么悲惨事实一般,眼看着就要崩溃间,紫色的眸子最后看了一眼尤西斯仿佛正在下定什么决心。
“抱歉,打扰了。”
毫无起伏的语调弥漫着悲凉,紫色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最后看了尤西斯一眼,便就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了。
“……………………..哼,蠢货,”
见男生就这样头都不回的走了,尤西斯既没追上去也没想去命人缉捕他。来源不明的焦躁感和一阵又一阵的失落和自责哗啦啦的全涌了上来几近崩溃,难过的简直要把人逼疯。嘈杂的音乐声再次回到整个空间,尤西斯冲动下狠狠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躺椅,四周的乐声和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人们都异常惊恐紧张的把注意力全集中到尤西斯那里,习惯于这些的尤西斯自然也毫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一心只想该如何驱走这些来路不明的焦躁和悲伤。
“怎么了尤西斯?”
就连哥哥何时进来都未能察觉,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路法斯的身影出现在尤西斯的视线。看见哥哥,尤西斯放下那还打算再对着椅子来一脚的左腿,单手扶上额头。
“抱歉,我有点累了。”
“…………”
路法斯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就换上那副标准的关切表情。
“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早点休息吧,尤西斯。”
“嗯…”
尤西斯绕开路法斯,拉开门正要出去,却被路法斯打断。
“对了,尤西斯,你有看见什么人吗?”
“…什么人?”
好不容易暂时压制住的情感在回想起那抹紫红色身影后险些再次爆发,尤西斯低了低头,浅金色的短刘海遮挡住哥哥居高临下的视线,掩饰住动摇道。
“没有。”
“……………………”
见状,路法斯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又微笑开来,帮弟弟打开门。
“早点去休息吧,记得吃药。”
“是的,哥哥大人。”
语毕,尤西斯就离开了宴会厅。
【啪嗒】
木质门应声合上,刚才才处理完入侵者又和其他几个合作家族打完电话的路法斯又把微笑着的亲和哥哥假面给拿了下去,从口袋中拿出战术导力器,用快捷键拨通一个号码,很快对方就接通。
“有什么事?”
听筒对面的人已经不再使用变声器,语气平淡。
“你要找的人来过公爵家。”
“是吗?我知道了。如果可能的话,帮我看住他。”
“哼…”
带着笑意,路法斯轻哼一声,属于大贵族的气场顿时弥漫开来,听筒另一边的人很快就察觉到这一变化,开口。
“你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C,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呵呵,好,只要能把他给我。”
电话另一端的人也笑了一下,便就挂断了电话。
失魂落魄的来到和菲汇合的地点,黎恩还没开口,菲眉毛一挑,问道。
“人呢?吵架了?”
“………………………………………..不,不是。”
忍住想要狠狠大哭一场的冲动,黎恩攥紧拳头,摇了摇头。
“他,不记得我。”
“…”
“还有VII组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黎恩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声调平稳,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黎恩把话给说完,然后开口。
“就知道。”
“哎?”
不等黎恩惊讶,菲一个起身道。
“跟我来。”
“…好。”
跟着菲迅速移动,沿着下水道两人很快就出了公爵家来到一片郊外。快要进入冬天的翡翠之都刮起了冰冷入骨的大风,吹得黎恩也冷静下来。最后走在前面的菲停在一块空地上,黎恩也随后停了下来。
“菲,怎么了?”
“你看这个。”
食物腐败的味道和残留着的各类垃圾都在提示黎恩这里是一个垃圾场,然而就在不远处,蹲在地上的菲确认好位置之后就用脚踹了两下食物残渣,一片猩红色的布料便就逐渐暴露显现出来。
“这是…VII组的校服?!”
视力极好的黎恩很快就发现布料上那熟悉的纹案,走了上去。
“对,估计是尤西斯的。”
“…!!”
也不管什么脏不脏,黎恩冲上去就把那几乎都不能算是外套的布料给拽了上来,后背上的士官学校校徽和自己的一致,而且这个肩宽尺寸也确确实实就是尤西斯的尺寸。就在黎恩震惊之际,一阵大风吹过,月亮也从云端冒了出来,月光下已经破烂不堪的校服承载了太多有关于尤西斯的回忆,恍惚间,黎恩抱着那件校服,一个后退坐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
卷起的袖口,雕刻着纹案的扣子,总是敞开的胸襟以及搭配完美的肩章一点一点唤醒黎恩心底一样又一样的回忆。那些曾在旧校舍并肩作战的日子,一起来来回回走过的校舍走廊,互相交换过的纽扣和胸襟前羞涩甜蜜的亲吻等等,最后的最后都在那句【你是谁?】面前化作泡影,仅剩下只被自己记得的残缺回忆。
悲伤之余,怀抱着校服的黎恩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令人怀念的透蓝色的亮光,望过去,只见泥土之中有那么一颗宝石。黎恩赶紧捡了起来,果不其然,这正是本该属于黎恩的那枚耳钉。
“…怎么会在这里。”
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枚,那尤西斯的又该在哪里?黎恩顿时整个人都从往事中醒了过来,四处寻找无果后又跳了起来。刚才还在给黎恩缓解空间的菲也走了过来,问了黎恩在找什么后,也和黎恩一起找了起来。
“………紫红色的,基本可以说是紫色…啊,有了。”
就在刚才那枚耳钉的不远处,拿开一片菜叶,黎恩发现了那枚记忆中的紫色耳钉。皎洁月色下的耳钉并没有因为污垢而失去光芒,金属支架和后面的尖锐部也丝毫未变。凑齐了蓝色和紫色耳钉再加上校服外套。黎恩和菲互相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思考起来。
“为什么尤西斯的东西会在这里?”
“这个垃圾场…贵族的东西不该在这里才对。”
“而且路法斯也和尤西斯在一起…?奇怪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帝国解放战线和VII组?”
“黎恩,总之先回去艾玛那边吧。”
打断无意义的猜疑,警觉的菲察觉到远处的动静。
“嗯,好。”
一个眼神示意,黎恩和菲就带着东西离开了。紧紧的把本该属于自己和尤西斯的宝物握在手里,黎恩边思考着可能的事态,边暗暗在心中发誓。
那个时候是你保护了我,明明知道没有胜算可还是说了那些话激励我,站在了我的前面。
所以这次,就由我来保护你了。
【一定要让你想起来。】
【哐】
使劲摔门,木头和门框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没有任何照明的房间被微弱的月光照亮,尤西斯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狂风哗啦一下刮了进来,吹得人浑身一震。尖锐的痛觉在神经间游走,注意力也一点一点的被寒冷和疼痛所占据,让人能暂时脱离那份焦躁。
那人究竟是谁?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替代那空洞逐渐扩大,莫名的情绪无休止的不断高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就连砸坏东西踢烂桌椅都掩盖不住似的。一波未平紧接着又是一道冷风刮过,把透明的纱质窗帘都给吹的七零八乱,强烈的大风肆虐直直灌入口鼻,粗鲁的封印住呼吸也让那份无处宣泄的冲动得到短暂的抑制。尤西斯闭上双眼,脑海里冒出的全是刚才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惊慌失措的神情几近崩溃的话语紧握着的双拳和最后毅然决然的神色等等都是那样的令人难忘,几乎能霸占吞噬掉尤西斯所有的思考。
他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说谎才对。
比起情绪,尤西斯的理智向来更占上风。公爵家的重重防线哪里是普通人能随随便便通过的,再说宅子里几乎是没走几步都能碰见佣人,他不可能没有被拦下。而且就算他能突破防线来到宴会厅,那他为什么只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就回去了。
“什么叫做我不记得了…”
学园祭?帝国解放战线?VII组?耳钉?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心中的那份焦躁感就像是持续着的噪音,像是在催促什么一样持续叫喧着。疑问一个接着一个产生夹杂在这噪声之中盘旋持续,一点一点的掩盖住心中那黑色空洞的表面。喝下哥哥的药水啪嗒一下后仰倒在床上,合上双眼最后看见的是那人无语凝噎的悲伤神情和张口闭口间那听不见的话语。
到底是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的,这么的难过?
好像,
好像我并不允许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样。
药物的作用下睡意很快就涌了上来,恍惚间最后看见的却是那本该从未见过的你的笑容。
“我喜欢你啊,尤西斯。”
温暖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心间,错乱的碎片重叠又分解,最后的最后看见的是那诉说着悲伤绝望的紫色双眸,发不出声响的口唇让人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你到底是谁?
C5
从悲痛中迫使自己清醒过来,黎恩和菲两人在寻找了一圈ARCUS无果后便就先回到了艾玛的城堡,菲简单和艾玛说明情况后,温柔内敛的她并没有再问黎恩尤西斯的近况,而是把重点转移到为什么尤西斯会不记得士官学校的事上。
“艾玛,你有什么头绪吗?”
黎恩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该属于尤西斯的校服,而成对的耳钉则被他收进口袋。
“让我想一下。”
艾玛转身,单手托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搞不好和我…姐姐有关系也说不定。”
“艾玛的姐姐是…密斯提小姐?”
“嗯,是的。”
“可是她现在不是在帮C…库洛的忙…不,难道说这都是他做的吗?!”
“这就不清楚了,而且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姐姐的那份药,如果服药者不是自愿服下的话是不会有效的。”
“自愿?这怎么可能?!”
听艾玛这么一说,黎恩又再次慌乱起来,在士官学校和尤西斯在一起的记忆又像是龙卷风一般哗啦啦的在脑内盘旋上升。尤西斯想要忘却这一切?他想要忘记我?这怎么可能?他哪里是会逃避过去的人?!他那般极强的贵族尊严怎么会轻易选择去忘记?就算是情况所逼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被摆布才对!难道是说他那里发生了什么非常糟糕的事,以至于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无法控制只能出此下策?!
“黎恩?”
连续叫了几声,艾玛才把黎恩从慌乱和不安中给叫醒过来。平日那充满生气的深紫色眸子此时已经看不见那份光彩,太多会让人崩溃的情绪环绕在他周围,艾玛很是担心,不禁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使他注意到自己。
“啊…对不起。”
言辞闪烁间黎恩低了低头,艾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把自己的那份不安按进心里。作为女性也作为从以前就知道黎恩和尤西斯关系的人,艾玛此时也感到无比心痛。一想到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很可能就是自家姐姐,艾玛也更是过意不去。趁黎恩沉默,艾玛再出一计。
“黎恩,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们不可以放任他继续忘记,必须要让他想起来。”
“可是…”
尤西斯的性格人品,黎恩是十分清楚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做自行消除记忆的事。如果真的是尤西斯自愿这么做的话,那很可能是当时的情况危险到尤西斯不得不出此下策才是。一想到尤西斯搞不好现在处境极其不妙,黎恩更是攥紧了手上的外套,咬牙间飞速的转动脑筋思考,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黎恩,骑神在这里暂时都不会有危险。找回他要紧,我们得尽快让尤西斯想起来。如果确实是姐姐配制的药水的话,那只要尤西斯连续不服药就能记起来。”
“…等等,你是说尤西斯应该有在持续喝那药水?”
“对,应该是的。第一次的药剂比较特殊,能精准的忘记在士官学校的事情的话,那药水很可能是经过改良了。但按道理说有一次不服药,他就应该能想起来一些。”
“不…等下艾玛。”
黎恩又想了想,开口。
“尤西斯他忘记了的话,是什么理由让他长期服药?”
“那倒也是…对了,刚才你有说过,路法斯他也在是吗?”
“嗯,看见他出门我才进去的。”
思量了一会儿,艾玛推了推她那小圆眼镜。
“如果是路法斯在监管或者劝说尤西斯的话,那事情就说得通了。”
“路法斯?他让尤西斯吃药的?”
“不能这么断言,也可能是尤西斯的意思也说不定。总之黎恩,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去见见尤西斯。”
“确实。我也…还想再确认一下。”
如果尤西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如果真的是路法斯在监管的话,如果他的情况已经危险到不得不消除记忆才可以的话…
那我就算使用武力也要把你带出来。
再次和VII组的人商量一番,又联系上马奇亚斯后,黎恩稍作休息就起床。亲手一点一点的把尤西斯的外套清洗干净,尽管外套已经破损了好几处地方,可黎恩依然就像对待什么宝物一般轻手轻脚的把外套折起然后放进抽屉。临出门前,他再次从口袋中拿出那两枚耳钉,暗暗发誓。
“绝对要让你想起来。”
把耳钉收回口袋,身着便服的黎恩就下了楼。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待他的不仅仅只有艾玛和菲。
“黎恩。换上这个。”
身材娇小的菲皎洁一笑,举起一件黑色燕尾服给黎恩看。黎恩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衣服似曾相识,可又硬是闹不明白为什么去找尤西斯和换上这衣服有什么关系。
“黎恩,我想你要在尤西斯那边呆久一点,今早盖乌斯就和艾里欧特出去物色了这件。应该和亚尔巴雷亚家的执事制服差不多。”
“执事制服?!难道是让我潜伏在尤西斯他家吗?”
黎恩一脸疑惑的结果菲手上的燕尾服,前前后后打量着。
“万一被发现的话这套衣服也能争取时间。”
菲笑了笑。
“再说,不是很适合嘛~”
只见菲的笑意越来越深,举起执事制服整个人都越来越近,黎恩顿时开冒冷汗。
“那个…班长…?”
黎恩尴尬的望向艾玛,艾玛假装咳嗽一声,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来。
“确实也能争取逃跑的时间,贵族派现在戒备异常森严,还是小心为上吧。”
“………好吧。”
小小的叹上一口气,黎恩从菲的手上接过衣服乖乖回房间换上。没想到要假扮成执事去见尤西斯,黎恩越想越觉得有点微妙。要见到尤西斯让黎恩禁不住的雀跃,然而昨晚的一切却又是那般的尖锐,尤西斯那句【是谁?】依旧回荡在脑海,黎恩强忍住难过硬是逼迫自己整理好衣领走向门口。从私服裤子口袋中拿出耳钉,黎恩取出淡蓝色的那枚,为自己带上。
不知道尤西斯看到这枚耳钉会不会想起一些来。
再次和菲入侵亚尔巴雷亚家,夜幕初降,确认好尤西斯就在房间读书后,在菲的掩护下黎恩套着绳索从屋顶空降到尤西斯房间的窗前。从小修习剑法的尤西斯自然身手不凡,察觉到黎恩的气息后就把书反过来往桌上一放后就走到窗前,双手抱胸隔着玻璃审视。
“尤西斯…啊,那个亚尔巴雷亚?能,进来说话吗?”
被尤西斯这么一看,原来黎恩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又不知飞去了哪里。身上这身衣服以及这悬吊在绳索上的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很是不妙,不敢大声喊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说话尤西斯能不能听清,这般可疑的见面方式暂且不提,再这么吊着万一被发现的话那整个计划就都要泡汤了。下意识的把尤西斯这几个字脱口而出,黎恩很快反应过来昨晚尤西斯不愿意别人直呼其名所以又赶紧改口,一上来就踩中地雷什么的简直太过糟糕,使得黎恩越来越紧张最后连说话都结巴了。
“哼,又跑来做什么。”
身着灰色T恤的尤西斯冷哼一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手法黎恩很是熟悉,便就自然而然的选择和以前一样的方式化解。
“尤…你也想知道我昨天在说什么吧?先让我进来,好吗?”
眨巴着作为男人来说有些大的翠紫色双眸,尴尬的微笑中嘴角上翘的角度很是小巧。尤西斯想了想,便就推开半边窗户,示意黎恩可以进来。
“谢谢!”
黎恩一晃身体就跳了进来,黑色燕尾服被风吹出美好的弧线。本来身材就偏瘦的黑发男生就像只燕子一样冲了进来,收起绳索,抬眼又不小心和尤西斯对视。还没怎么样,这男生忽然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然而就算在这灰暗的夜色下,他耳边的耳钉也闪耀着漂亮的冰蓝色光辉,尤西斯眯了眯眼睛,顿时意识到那和自己眼睛的颜色很像。
“……………………………”
尤西斯继续盯着黎恩,就像是在审视什么一样。迫于压力,性格较为外向的黎恩深呼吸一下后,就鼓起勇气开口。
“真的,不记得我了?”
“………………”
尤西斯沉默,继续盯着黎恩。黎恩看得出尤西斯对自己有所戒备,也熟悉尤西斯的性格。所以并没有继续消沉下去,而是选择主动。
“我是黎恩,黎恩•舒华泽。”
“舒华泽…”
和初见一样,尤西斯显然对黎恩的姓氏有所印象。
“是尤米尔的男爵。”
“原来如此。身为贵族,你为何要再次来到这里。”
“那是因为尤西斯你不记得我了。”
不小心就直白的脱口而出,无奈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点愤怒的情绪。尤西斯看着黎恩那副无处可气的样子,莫名的只觉得心间有哪里好像变得柔软,可又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奇奇怪怪的情绪都在一点一点的填满那份空洞,仿佛就好像空洞的来源正是眼前的这个人一样。连续几日尤西斯也早就觉得自己被这奇怪的空洞弄得有点不大像是自己,所以也想尽快找到问题的症结点。于是思考一番,尤西斯最后还是决定来听听这个舒华泽能说出点什么来。
“喔?你倒是说说我不记得什么了。”
“…好,尤西斯,你不觉得时间不对吗?现在已经快要进入深冬了。”
“…”
尤西斯回想了一下,确实下人告诉自己的日期和记忆中的有些不大一样。可被哥哥说是才醒过来脑袋还不够清楚再说病得又久等等,尤西斯也没太怀疑这一点。一下子就被这人给说中,尤西斯瘪了瘪嘴,让他继续说下去。
“尤西斯…呃,可以直接这么叫吗我习惯了。你也叫我黎恩就行。”
男生紧张的眨了眨那漂亮的紫色双眼,尤西斯点了点头,示意他别废话快给我说。
“尤西斯最近有离开过这里吗?去城里。”
“没有,这又怎么了?”
“那骑神和贵族派与革新派交战的事情也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
贵族派和革新派交战?这么突然怎么可能?确实哥哥这几天有些忙,但短短几个礼拜事态怎么可能演变成这样?更何况哥哥不可能一点都不说才是。尤西斯很快就用逻辑压制住震惊,确实自己这段时间没有走出过这座宅子,但编故事编成这样,也未免有些太看不起听故事的人了。尤西斯的脸很快就阴沉下来,黎恩也迅速就察觉到,赶忙追加。
“尤西斯你这从今年4月开始进入托尔兹士官学校就读,和我一起所属于特科VII组。”
“士官学校?”
尤西斯疑问间搜索记忆,确实去年父亲大人就有说过要安排自己去士官学校就读的事。如果没有记错,尤西斯也记得他应该也会在明年1月参加入学考试。记忆中的年份和现在的年份中间是差了一年,其实尤西斯也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记错才对。但无论是问管家还是哥哥一个个都说是自己记错了,尤西斯也只好把这时间差当成是病还没痊愈。
“VII组是不分贵族和平民由奥利维尔王子推进的特别班级,有我,艾丽莎,劳拉,菲,艾玛,还有马奇亚斯,盖乌斯,艾里欧特…后来学长…不,米利安姆和库洛也加入进来。我们每周都有特殊实习,坐火车去各个地方遇到了各种事…对了!我们还来过这里。那个时候你和我说过亚尔巴雷亚公爵和你妈妈的事情,马奇亚斯被带走然后我们一起在下水道救他出来。啊啊对了那个马奇亚斯是帝都市长的儿子,当时贵族派和革新派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下水道?怎么可能?”
被讯息量巨大的字眼一个接着一个砸中脑袋,尤西斯只觉得事态似乎快要超出自己的想象了。深知自己性格很糟糕,尤西斯觉得自己就算到了什么士官学校他也不会和什么人搞好关系,也更不可能会和别人提及母亲的事。可更让尤西斯觉得奇怪的是,这些话由黎恩说出来尤西斯他自己居然并没有任何怒意,母亲和出身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他铭刻在心中的烙印,尤西斯知道自己脾性,要是往常的他不可能被人揭了伤疤还能毫无所动。可就在眼前,这些本该让自己生气的话经由这人口说出,为什么自己居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这简直…只能说是太蹊跷了。
“而且…”
黑色的短发在月色下闪耀出一层深蓝色的光辉,仿佛是在掩饰表情一般,他低了低头。
“后来我和尤西斯交往了,所以…那个…我们是…恋…人。”
“…?!”
话音刚落,尤西斯整个人都僵住一动不动。黎恩偷偷看了一眼尤西斯就把目光放到地上,沉默中又不甘心的抬起头来,却见尤西斯还僵在那里石化状态,连动都没动。
“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的!!!反正你也不记得了,好,好了!我…我…你…就当我…那个…”
顺口就把自己和尤西斯的事说出来可又没考虑到尤西斯没记忆,黎恩又想让尤西斯不要介意可又无法反驳或者对尤西斯在这种事上说谎。纠结间脸更是噌噌噌的越来越烫越来越红,尤西斯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月光下帅气的面庞身材等等都让他简直耳朵都要冒出烟来。然而同时尤西斯也震惊了好一会儿,僵硬间只见对面那据说好像是自己交往对象的男生脸通红越解释越不清楚不说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蹲到地上,便就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张口,驱使自己说点什么。
“我没有和你…交往的记忆,可是…”
被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一炸,就算是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也被炸得眼冒金星。纠结万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谓男同志之间的交往又是怎么样他和这个叫做黎恩的人又有过什么样的事交往到哪一步了等等等等都在脑内在猜想和妄想之间盘旋环绕。这个黎恩的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演戏,身为贵族的素养也让尤西斯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但具体要说什么或者想要说什么尤西斯已经快要不知道了。然而就在尤西斯僵硬之时,一道尖锐的敲门声忽然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
“尤西斯少爷,我泡了壶茶给您。”
尤西斯和黎恩顿时一个机灵,黎恩吓得更是整个人都往窗边摸。可紧张之间绳索根本就系不上不说刚才还在面红耳赤中的黎恩紧张到手抖的不行。刚才还在全力反应过来找回自我的尤西斯也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所谓贵族的矜持和二少爷的威严都一下子被打乱,他看黎恩手上那绳索一时半会儿系不上,就赶紧镇住嗓子拿出往日的语气说道。
“等下。”
“是的,尤西斯少爷。”
门外的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黎恩和尤西斯一个对视间,尤西斯指了指右边的衣橱,做了一个口型。
【进去】
黎恩收到尤西斯的讯息,撒腿就冲到衣橱前打开出门又钻了进去关上门。见黎恩藏得挺快尤西斯不禁笑了一下,走到门口。
“进来。”
“是的。”
管家进门,尤西斯也尽量保持自然。刚才那什么交往不交往的事也再次回归脑海,然而最后那个黎恩从脸红羞怯再到仓促逃离关上衣橱轻手轻脚的样子又是那么有趣而又生动,没把心思放到沏茶的管家身上,尤西斯拿起书假装起来,却不禁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
“尤西斯少爷,您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了吗。”
从小看着尤西斯和路法斯长大的管家语气温和的问道。
“…………………..?”
尤西斯惊讶的抬头看了管家一眼,又低下头去,笑意却越来越浓。
“没什么。沏你的茶。”
6
待管家倒完茶又寒暄了两句,一直抱着书的尤西斯态度也缓和下来,管家自然也看得出自家少爷并不想被打扰,便就放下茶壶毕恭毕敬的关上门离开了。
【吱啦】
身处衣橱内的黎恩察觉到管家的离开,推开衣橱门缝确认情况,环视一圈确认没问题就正准备出去,可或许是下意识作用又或者只是自己不小心,抬眼间黎恩忽然和尤西斯对视上,先前还看书伪装着的尤西斯再次把手上的小说倒扣在桌,缓和下来的笑意也在和黎恩对视的那一瞬逐渐收紧转为常态。
“刚才真是谢谢了。”
“哼,我还有话要问你。”
黎恩笑了笑,心想尤西斯现在的反应也挺令人怀念。确实,对于失忆了的尤西斯来说,自己也不过只是见过第二面的人而已。心痛归心痛难过归难过,但本来这方面性格就有点问题的黎恩比起自己的心情,还是更加关心尤西斯的感受。【刚才那一连串问题下来,就算是尤西斯也会不安吧?】【我该怎么样才能帮助尤西斯恢复记忆?】等等这样那样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黎恩的脑海,思考之中,黎恩正巧注意到尤西斯那本放在书桌上的小说,小小的惊呼一声。
“这…这不是《平民骑士》吗?”
“你看过?”
“嗯,在士官学校,尤西斯推荐给我的小说。很有趣。”
黎恩点点头,又说。
“尤西斯现在再看第几卷?”
“24卷,怎么?”
“其实现在已经出到30卷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尤西斯犹豫了一下“但我记得只出到22卷。”
“那是因为…尤西斯你可能是失去记忆了。”
黎恩犹豫再三,还是直说了出来。
“…….?我失去记忆?不可能!”
这个叫做黎恩•舒华泽的家伙从一开始总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了】,从一开始说到现在下来弄得尤西斯也懒得去纠结黎恩的说辞,而且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似乎都总是和这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有联系。难道自己是真的失去记忆了?时间和连载进度确实和记忆有出入没错,但仅凭这些,尤西斯并不会轻易就相信黎恩的话。比起一个才见面每两次的“恋人”,尤西斯还是觉得哥哥路法斯的【记错了】和【生病】更加值得相信。
“尤西斯以前说这本书的主角的理念你很赞同,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赞同一样东西,所以我当天就看了…啊,那个…当然就算不是这样只要是你推荐的说过的我都会…….”
本想表达的让现在的尤西斯容易理解,可黎恩又想起以前和尤西斯的那个【说实话】约定,便就匆忙中赶紧改口,道出事实可又再次在意起尤西斯失忆的事情,失去记忆的恋人何止是那些约定,他一开始甚至连眼前站着的人是谁都不清楚,黎恩既想遵守约定又急着顾及恋人心情,越说越乱越解释越不清楚,头又禁不住低了下去生怕被对面的他发现自己的纠结,像以前一样骂自己蠢,可就在这分秒间,又一阵敲门声在两人不远处想起。尤西斯边拿起书边示意黎恩继续去里面躲着,但没等黎恩来得及跑去衣橱,门就开了。
“我有让你进…?父亲?!“
尤西斯话说到一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一听【父亲】二字黎恩也吓得停下脚步,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了?路法斯呢?“
“他出差去帝都了。“
金短发梳的整整齐齐,尤西斯的父亲亚尔巴雷亚公爵环视四周本是要寻找自家长子,却意外在角落发现一名居然没鞠躬敬礼的执事,正拿着茶壶,姿势还僵硬得很。
“是谁带你的?见到主人不会行礼吗?“
亚尔巴雷亚公愤愤道,边说边理了理手套。
“对…非常抱歉!“
被尤西斯父亲训得一个机灵,黎恩压低声线,急忙把腰弯道九十度,手上的茶壶也来不及放好,瓷器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大房间里也异常响亮。站在一旁的尤西斯深觉情况不妙,要按照常理,尤西斯本不该袒护黎恩这般来路不明的家伙。可也不知是怎么的,尤西斯下意识往父亲那里走了一步,面朝父亲开口道。
“我刚才让他倒茶。“
冰蓝色的眸子看似平静,就像是在掩饰紧张一样直盯着父亲。亚尔巴雷亚公爵看了眼尤西斯,眼神一变。
“哼,你也学会袒护下人了。还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公爵抬了抬下巴,又居高临下的看了黎恩一眼,就转身走了。
“你就慢慢养你的病吧,不许惹麻烦。“
“是的…“
没等尤西斯说完,亚尔巴雷亚公爵就自己走出房门,站在门口的管家一个敬礼,帮尤西斯关上门就离开了。
“父亲。“
可尽管已经看不见背影,尤西斯也还是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见门关上,他才得以松口气。转身,黎恩那弯着的腰也得以解放,他把那沉重的陶瓷茶壶往桌上一放,却见尤西斯的茶杯里已经几乎完全空了。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黎恩又拿起茶壶,帮尤西斯倒茶。身着深黑执事制服的他靠在桌边,未经训练的姿势显得有些随意,就像是在为老友或者熟人倒茶一样。说来也奇怪,黎恩这番倒茶的样子恍惚间让尤西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究竟是哪里尤西斯又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把对【刚才父亲大人的态度你为什么不吃惊】的疑问抛去脑后,也想缓一缓的尤西斯接过黎恩送来的花草茶,小酌一口。
“不错。“
“谢谢…对了我们说到…小说!“
黎恩见尤西斯缓和下来也腼腆的笑了笑,回想了一下。
“总之,后来我也喜欢上这套小说。因为里面的主人公…就是那个叫菲尔的,很像尤西斯。”
“像我?”
尤西斯想了想,显然他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尤西斯会喜欢这本小说大概也是因为里面人物的经历正式尤西斯所理想的,而他面临的问题也和你的很像吧?…啊是、说起来以前也这么和尤西斯这么说过结果…”
“哪里像了?”
那仿佛天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声线此时显得更加冰冷,可黎恩却觉得怀念。
“不…果然尤西斯就是尤西斯呢。”
“什么意思?”
黎恩咯咯偷笑了一下,回避尤西斯的疑问。
“…喂…哪里好笑了,快回答我的问题。”
贵族少爷的命令很少有人不听。没想到会被这样开玩笑,也更没想到自己居然生不起起来,尤西斯顿时有些扎不稳脚跟,语气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好啦好啦~”
“什么好了?!快说!”
“因为…”
见尤西斯也被自己弄得不知所措起来,黎恩也慢慢放下紧张,面带笑意假装咳嗽一吓正经起来,小小深吸一口气开口。
“因为以前我也这么说过尤西斯也这么回答了。”
“你这家伙…胡…”
第一次被只见过两面的人捉弄到这个地步,尤西斯正想狠狠否决,可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卡在关键词就硬生生出不来了。【胡说】这两个简单的发音一瞬变得不再如往常那般轻松,尤西斯觉得很是奇怪。这种感觉很类似于背叛,或者说,一旦说出这个词尤西斯就会背叛某些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这种莫名其妙来源不明的东西十分令人在意,只要遇上这个黎恩,很多本该在掌握中的事好像一下子都脱离自己控制。难以解释说明的东西越来越多,这让尤西斯不得不开始一点点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失忆了。
“尤西斯…?”
然而在尤西斯思索之时,黎恩也察觉到尤西斯气氛变化很快收起嬉笑,紫色眸子中逐渐闪耀出属于关心的神采,尤西斯也注意到。在社交界看过太多虚假的眼睛,聪明如他,他很快就知道黎恩并没在说谎。
或者谨慎一点来说,尤西斯看得出黎恩是个好人。
“你说我是失忆了?”
尤西斯郑重其事的问道。
“嗯…”
黎恩点点头,神情未变。
“你说我和你在士官学校是同学,然后我们…交往了?”
“对。”
黎恩又点点头,补充。
“没错。我是你的恋人,正式交往了三个月。”
“贵族派和革新派已经公开对抗了?”
“嗯,我从尤米尔坐骑神过来的时候,受到铁道宪兵队的袭击。”
“骑神是什么?”
“骑神是我们在士官学校旧校舍发现的古代遗物,我好像有驾驶员的资格。大概和我小时候失忆有关系吧。帝国解放战线的领导【C】也是驾驶员,他在宰相发表不允许克洛斯贝尔独立演说时暗杀宰相。”
“克州独立?宰相被暗杀?驾驶员…?骑神是…类似于飞艇的某种装置?”
“哈哈真不愧是你,没错。能够和骑神对抗的,只有骑神。”
想起库洛的事,黎恩干笑两声。
“那帝国解放战线是什么?”
尤西斯看得出黎恩的情绪逐渐沉重起来,继续追问。
“是一个恐怖组织,主要针对铁血宰相。现在王宫和士官学校都被他们占领,由于暗中是贵族派在支持他们,所以这里才会这样风平浪静吧。托利斯塔和帝都已经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下,士官学校也已经全员被俘,只有少数贵族学生得以赦免。”
“…?!”
从黎恩口中,爆炸性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到尤西斯那里,让他连话都没说出来。过上好一会儿,尤西斯才压抑住难以置信的心情,问起他最关心的事。
“贵族派和恐怖分子在一起?”
“表面上没有公开说过,但当时恐怖分子的仿造品是用贵族的船运到帝都。尤西斯的爸爸,阿尔巴雷尔公爵应该是参与此事的。至于路法斯…我并不清楚。”
“父亲大人…….暂且不提,哥哥他不会和恐怖分子同流合污。”
尤西斯想了想,语气虽然坚决,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些别的情绪。才和士官学校的同学汇合还没多久的黎恩了解到的消息其实并不详细,虽然他和尤西斯一样想去相信那位做人做事悠然得体路法斯不会为了权力和恐怖分子合作,可眼前尤西斯失忆的事却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路法斯从中扮演的角色。昨晚黎恩也想过路法斯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在保护尤西斯,但就算是这样,轻易操纵自己亲弟弟的记忆怎么都是不对的。
“尤西斯,现在外面的状况很不好。今晚我说的尤西斯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我知道尤西斯你不会轻易相信我…啊啊好了干脆这样吧!!尤西斯,你就当我是说故事好了!”
“你说什么?刚才那些都是你编出来的?”
尤西斯反复咀嚼黎恩前前后后的话显然是还没闹明白,黎恩一个扶额,匆忙中赶紧又改口。
“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千万别和别人说我刚才说的,就是外面的事骑神的事之类之类的。另外其实我现在也到处都被通缉,我也不想连累尤西斯。”
“你被通缉?连累?!”
听到通缉尤西斯并没多大吃惊,可黎恩的后半句话却让尤西斯脸都黑了下来。
“我还没弱到会被你连累的地步。”
“我我我知道了啦!!先,先冷静下来尤西斯!”
没想到戳到尤西斯雷点的不是被通缉而是怕连累他,黎恩紧张之中又深深切切的再次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但确实就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尤西斯•亚尔巴雷亚。想起那些在士官学校两人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黎恩灵机一动,提议道。
“尤西斯,我明天还能来见你吗?”
“明天?你不是被通缉吗?”
“晚上…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可以吗?”
黎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哼……也好。”
尤西斯眼看这家伙又要羞涩起来,又想起刚才恋人关系和外面恐怖分子的那番话,便就很快答应下来。
“关于你那番话的真实性,我需要验证其真伪。如果让我发现是假的,身为贵族的你是明白会是怎样的下场吧?”
“我明白,我向你发过誓,永远对你说实话。“
黎恩左手摊平举至耳边,尤西斯笑了一下。
“很好,你走吧。“
“好。“
黎恩点点头,转身去系绳子,尤西斯歪了歪头,不听话的浅金色刘海盖住点眼睛,叫住那个毫无自觉的人。
“你不问我会不会把你的事抖出来吗?“
“不用。“黎恩笑道。
“我知道尤西斯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且就算尤西斯你说出来了,也没关系。“
说完,黎恩自己打开窗户绳索往上一扔,转身朝尤西斯又是一个笑容。
“明天见,尤西斯。“
没等尤西斯反应过来,黎恩就又像燕子一般飞走了。空留尤西斯一人愣在窗前。
“这个笨蛋…“
真是,在搞什么。
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但又确确实实是记忆中的第一次,尤西斯感到如此这般烦躁到不能自抑。
翌日,想好几种可能性的尤西斯难得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就自己走出房门。和熟悉的管家寒暄上几句后,尤西斯故意去了平日自己不怎么会去的厨房,站在了厨房门口。每天清晨,厨房里的几位厨娘和固定的大厨总会为自己和哥哥忙碌。饭前的厨房往往都是喧嚣而吵闹的,尤西斯推开一点房门隐藏气息,静静观察里面人的谈话。
“你家儿子最近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大厨对一个棕发厨娘道。
“甭谈,早就吹了,现在我让他呆家里不让他出城。“
“唉…也是啊,那姑娘我记得是帝都的?“
“是啊,那姑娘也蛮好的,长得漂亮人也不错,那天那姑娘来我家烧饭,那叫一个香啊~可惜了真是的。“
“怎么了?不会是【那个】原因吧?“
“…是啊就是【那个】,那女孩全家都搬去北方了,我儿子总不能跟他们去北方吧?而且据说那孩子的大哥是铁道宪兵队的,搞不好是被他知道我在这里做工了吧…唉…我是劝他天下何处无芳草,前天才和那小子吵。“
铁道宪兵队所属的革新派是和公爵家所属的贵族派对立没错,可尤西斯的记忆里两者并没有关系差到影响一般平民挑选婚事的地步。然而接下来的话,更让尤西斯起疑。
“喂喂,据说【那玩意儿】要在巴利亚哈特巡逻了。“
一个下级厨师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鸡蛋。
“什么?【那玩意儿】要来这里了?那我们还有安生日子过么?!那东西宪兵队的人都没打…“
“嘘!!大少爷都说了不可以提这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少爷这会儿还不没起床呢~话说那东西要来我们这儿了,那这里岂不是也不安全了?!真是的好好的帝国给弄成这样子,民不聊生啊…“
“就是!什么解放战线,我看根本就是捣乱战线!!“
“嘘!叫你不要乱说了!!快点煎蛋都做好了!!“
“好好…唉…好日子要到头咯……“
察觉到一个厨娘要进来,尤西斯赶紧闪身离开厨房。虽然关键词都没被明确说出,但【解放战线】和昨晚黎恩所说的【帝国解放战线】也未必太过重合。【那玩意儿】指的就是骑神的事暂且不提,最让尤西斯在意的还是话语中的那些不安信息,革新派和贵族派的纷争明显已经影响到平民,【巡逻】和【安生日子】也都让人不得不联想起昨晚黎恩所说的【现状】。
梳理结合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尤西斯开始不得不设问:
这些众人皆知的事,为什么自己会不知道?还是说是真的是【不记得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哥哥为何要欺骗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7
疑问归疑问,用过早餐后,尤西斯从佣人那里得知三天内哥哥都无法回家的消息。要是以往,尤西斯一个人也可以单独调查,又或者是走下水道偷偷溜出去看看那个叫黎恩•舒华泽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可越是关键时刻往往就天不遂人愿,亚尔巴雷亚公爵—尤西斯的父亲似乎今晚就要在家里举办专门招待伞下贵族舞会。由于路法斯不在,尤西斯自然而然的就要担起亚尔巴雷亚家公子的责任,乖乖的为舞会忙碌。
换上下人刚从帝都取来的礼服,丝毫没找到机会休息的尤西斯终于能用换衣服的时间喘一口气,把用料讲究的深色衣襟环绕在脖颈上搭上暗扣,比起自己的事自己搞定的尤西斯,尤西斯一想起上午父亲大人那所有事能推则推的样子就烦躁不已,另外那个黎恩•舒华泽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今晚这里要举行舞会的消息,他身手应该不赖,只是今晚邻邦军的几位将领也回来,如果他还真是个通缉犯,只怕他会自投罗网。按常理,像黎恩那种来路不明的家伙早该尽快通报给邻邦军就好,可大概是想要通过他了解自己的处境,又大概是什么别的理由,总言而之尤西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想要怎样应对那个昨晚冒冒失失闯进这里的那个人的各种可能发生在今晚的状况。
今晚也要来的话,他人应该还在巴利亚哈特才是。如果他真的被通缉的话,除非伸手极好又有同伴相助,不然他不可能躲过邻邦军的搜查。另外考虑到他好歹也是男爵家的人,尤西斯就更加好奇那家伙到底是惹了什么事才会被贵族的军队给通缉了。
想着想着,脑海中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冒出那个叫做黎恩的人的点滴,他那些说过的话语,亲切的语气,清爽男生的嗓音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浅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隐约泛着些酒红色的光,利落的短发左右分开,白净的皮肤和傻乎乎的样子都让他散发出些带有东方色彩的草食系男子气息。像只燕子一样什么都不想就潜入进来,匆忙中笨手笨脚躲衣橱的样子简直好笑,青涩中处处犯傻,不懂得怀疑别人也没给自己留个台阶下。让尤西斯只觉得万一自己真向邻邦军的人通报,光凭他的心智是几乎逃不掉的。毫无自觉又可疑的要命,简直是蠢货中的蠢货。
“…….哼。”
用一如既往的【哼】来掩饰住快要爆发出来的笑意,尤西斯担心归担心,可自然而然的还是在心里燃起一支【想快点再见到黎恩•舒华泽】的火苗来。收拾好衣襟,勉为其难把礼服大衣上所有扣子和繁琐的装饰都给扣好了。尽管来场的贵族都是亚尔巴雷亚家伞下的人,可尤西斯也有自信能谈谈他们关于外面现状的口风,特别是关于帝国解放战线和邻邦军的情况。昨晚思考再三,尤西斯也曾考虑过哥哥是否是在用这种强硬的方法保护自己。贵族派要是和恐怖分子混在一起,那在道义上我们就已经输给了革新派,如果黎恩又真是自己的同学而且还在交往,那情况就更加糟糕了。他不打算去责怪那个从来都爱护自己有些过度的哥哥,只想一个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哥哥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尤西斯少爷,老爷找您过去。”
总是跟随在父亲身后的执事长轻叩几下房门,在外面说道。
“来了。”
把黎恩的事塞进心里,尤西斯扣好袖扣,就出门了。
与此同时,在位于巴利亚哈特郊外的艾玛的城堡内,黎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在这石器的破败礼堂中擦拭起自己的爱刀来。特制的纱绒布折叠摊平放在手掌之上,自然握住从下往上一点一点为它拭出光亮。擦刀归擦刀,可黎恩的心思却早就飞到那还在公爵家三楼的尤西斯那里,一想起昨晚的种种,黎恩整个人既是开心又是担心。他深知尤西斯的性格,估计他已经对自己昨晚的说辞展开调查,而且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必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吧。
“~~~~~♪”
又想到今晚见面的约定,黎恩整个人都雀跃不已,巴利亚哈特的冬日对于黎恩来说不算不上什么,只让他觉得仿佛一年四季都是春天。想起昨晚尤西斯看书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漂亮声线和那总能让人无法自拔的淡蓝色双眸,黎恩就不禁开始哼起耳熟能详的歌谣,是学园祭那天尤西斯和马奇亚斯合唱过的那首改编曲的原曲。
昨晚平安回来后简单和大家汇报了情况,大家都纷纷为黎恩很是高兴,用艾里欧特的话说大概就是【有尤西斯在的话就安心多了】。对于这点黎恩自然和艾里欧特同感,如果这次顺利,尤西斯也能恢复记忆的话,黎恩就决定要向VII的大家公布自己和尤西斯的关系。
就黎恩的脾性来说,他也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事对最重要的伙伴隐瞒。而尤西斯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昨晚初见他时,黎恩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尽管确实眼前的尤西斯看起来就像才入学的那时一样,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拿出那份拒人于县里之外的态度,在自己的周围竖起重重高墙,伪装的像是个生人勿进的贵族少爷,让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然而对于黎恩来说,昨天想都没想就系着绳索荡到尤西斯房间窗前,他根本都没想过尤西斯会不为自己打开窗户。
因为,尤西斯哪里是那种人。
把自己被通缉的事帝国解放战线的事统统说了出来,黎恩也并不担心会就这样走漏了情报,尽管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尤西斯并不完全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人,但黎恩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相信他就算怀疑,就算内容太过于脱离他的现实,尤西斯也不会随便告诉任何人。
并且昨晚临走前,尤西斯还故意问黎恩【你不问我会不会把你的事抖出来吗】,想起来只让现在黎恩觉得有些想笑。就算现在尤西斯是不记得了,就算他现在和以前一样总在默默的为了大家扮演恶人的角色,就算他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理由去掩盖那些明明拿出来也没关系的事实,黎恩也都早已熟悉习惯了尤西斯这点。
因为我是你的恋人。
而且,我也很喜欢尤西斯这一点。
说出来恐怕只会被骂作【蠢货】,可黎恩还是从心底喜欢尤西斯这个人,喜欢他优点的同时,也把那些或许能称作缺点的部分认作【可爱】。
“黎恩?”
忽然被艾里欧特叫住,黎恩这才从对尤西斯的想念中回过神来。不知何时,那个橘色短发的治愈系少年已然站在自己身前,黎恩慌忙把对尤西斯的那些按进脑海里,可脸上的那份笑容却早就掩饰不住,被看了个明白。
“黎恩心情很好呢,太好了。”
“啊…哈哈哈哈是…是啊。”
黎恩赶紧加快擦起自己的刀来,艾里欧特【哎嘿嘿】小声笑了一下,坐到黎恩身边。
“这下尤西斯也能回来了,再找回劳拉艾丽莎她们,VII就要齐了。真是太好了!”
“说的也是呢。”
终于得以收起对尤西斯的心绪,黎恩回想劳拉和艾丽莎她们。帝国解放战线的势力横扫整个帝国,她们一定也在以她们的方式战斗着吧。
“希望她们一切都好。”
“是啊,劳拉暂且不提,艾丽莎她脾气那么倔,一定没事的!”
“嗯,女孩子们都是很强的啊…”
“是啊劳拉她一个人挥舞那么大的剑居然一点都不喘气简直…啊!对了,黎恩。”
“什么?”
“刚才艾玛出去了一躺回来说,今晚尤西斯他家要举办舞会。”
“哎…这样啊。”
想起昨晚和尤西斯的约定,黎恩心想舞会什么的想必也是亚尔巴雷亚公爵的主意,尤西斯也估计早上才被告知。如果是这样,以黎恩现在的状况来说按约定去公爵邸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如果是尤西斯的话,大概也会阻止自己去的吧。
“黎恩今晚还是不要去公爵邸了吧…”
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担心的神采,黎恩也明白艾里欧特的意思。思索再三后黎恩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
但是……
当天晚上8点,公爵邸。
“那么就请各位抛开俗事,尽情享受吧。”
身着礼服的亚尔巴雷亚公站在人群上方的楼梯上,向笔下贵族军人们举杯一饮而尽。站在不远处的尤西斯也喝下手中的红酒,把杯子递给紧随身后的侍者。无聊的舞会今夜也依旧歌舞升平。
但是今晚,尤西斯决定,要主动去找几个人说说话。
刚要下楼,尤西斯就被几个穿着礼服的小姐们拦住,没等他出声一群女人就叽叽喳喳的聊开了。每次的舞会光是这点就让尤西斯不能透气,可偏偏每当哥哥在时,哥哥总能料理好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所有人,而自己仅仅只自己站在他身后,不用多说上一句话。
路法斯哥哥从来都是那样厉害的人,为了保护我让我失去记忆的话,事态究竟是糟糕到什么地步了…?
尤西斯一边思考,一边开口。
“最近我都没能离开这里,各位知道最近我们贵族派和革新派的动向吗?”
香水味呛得尤西斯都不知该如何开问才好,然而这并无大碍,只要自己是公爵二少,就算不说话一群人都能和你从头聊到尾。
“说的也是呢~好像关系还是那样?”
“啊啦您真会说笑呢,我们怎么会关心这种事呢~!”
“比起这个,我们先去跳一曲怎么样?”
“………………………..”
面前三个女人尤西斯根本就认不出都是些谁来,只能后悔问错人。然而在他沉默之间,周围的女性们一个个都开始邀起舞来,压抑住立刻迈开腿逃离府邸的冲动,尤西斯僵硬的往后退了一步,打算撤退。
“失礼了。”
可没等他转身,尤西斯忽然察觉到一个满身戎装的男人正在朝自己飞速靠近,紧张间刚才还僵硬的身体来不及闪避,尤西斯只觉得一道犀利的杀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危险!!”
熟悉的呼唤撕裂整个空间,挡在身前,令那份杀气忽然就在自己面前戛然而止,一道漆黑的燕尾飘扬飞舞,肆虐的红点像是北国的雪花一般飞扬下落,白发红瞳的人毋庸置疑就是黎恩•舒华泽,来不及尤西斯反应,他失力,往后倒了下去。
“黎恩!!”
胳膊上的血窟窿咕咕的冒出惨红色的血来,黎恩的发色和瞳色也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尤西斯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抱住黎恩用手死死按住黎恩的伤口,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尤西斯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尖叫和骤停的乐声。
“尤西斯…没事吧?”
“别说蠢话了。”
黎恩挤出些笑容,想让尤西斯安心一般朝他伸出手来,却被他狠狠抓住硬是被他打断。慌忙间,尤西斯咬紧牙关刚想叫人过来,黎恩赶紧握住尤西斯的手摇了摇头。周围人还在一片茫然之中,尤西斯看了一眼那开枪人的方向却见人早已消失。克制住所有惊恐和冲动,尤西斯一手架住黎恩双腿一手抱在他背后,也不管什么父亲也不管什么真相,就这样抱起黎恩夺门而出。
“尤西斯…”
“你被通缉对吧,快告诉我你的藏身地。”
“你没事…就好………..”
“别乱动!快告诉我!!”
跑了好几步都听不见黎恩的回应,慌忙间尤西斯低头一看却见怀中人已经陷入昏迷,上胳膊那个血窟窿还在咕咕冒血,猩红上涨蔓延开来,等注意到时,血腥早已染红尤西斯的上衣。
“喂!!黎恩!!黎恩•舒华泽,快醒醒!!”
“……………………”
无论尤西斯怎么喊,陷入昏迷黎恩的表情丝毫未动,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来越失去温暖的温度都让尤西斯整个人都丧失了理智,上马,紧紧地把黎恩抱在怀里,尤西斯【驾】的一声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就这么直接冲出了公爵家。